媒体聚焦｜Hi艺术｜炙手可热的风口？6个关键词了解东南亚现代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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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Jade

就地理位置而言，越南位于中南半岛东部，北边接壤中国，西境联系老挝、柬埔寨，东侧则面向海洋，这样通达的地形条件让越南不仅拥有本地的安南文化，更持续接收着中华文明的滋养，加之十九世纪以来成为法国殖民地而深受法国文化的影响，可以说，越南现代艺术是多方文脉与历史共同作用的产物。

越南自1887年起成为法属印度支那的一部分，与法国的殖民关系构成了这个东南亚国家二十世纪现代绘画重要的跨国际、跨历史要素。许多越南现代艺术先驱都曾经赴法留学，这其中就包括1930年代前往并先后定居法国的、倍受推崇的具象画家黎谱、梅忠恕、武高谈等，他们均出生于二十世纪初，年龄相仿，教育背景相似，既是同门师兄弟，也是生活和艺术上的挚友。

“风景这边独好：新加坡及越南现代绘画”展览现场

策展人：Karin G. Oen

这些先驱从越南到法国的足迹，总令人想起著名的“留法三剑客”吴冠中、朱德群和赵无极，以及林风眠、吴大羽、常玉和徐悲鸿等中国二十世纪绘画大家。虽然中越艺术家们最终选择了不同的表达形式，但面对着欧洲如火如荼的现代艺术运动的冲击，他们在本土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取舍，却有着相似的徘徊和反复。

“风景这边独好：新加坡及越南现代绘画”展览现场

策展人：Karin G. Oen

1925年，法国殖民政府于河内成立印度支那美术学院（今河内美术学院），在法国艺术家维克多・塔迪欧（Victor Tardieu）、约瑟夫・恩桂波提（Joseph Inguimberty）等人的指导下，十八九岁的年轻一代艺术家们开创了越南现代艺术的新天地。

厉蔚阁香港此次东南亚大展的策展人、艺术史学者Karin G. Oen博士提到：“在法国教职成员的督导下，印度支那半岛美术学院向学生教授的美学课程，融合了越南当地艺术材料(包括丝绸和漆)的绘画技术，致力于塑造一种独特的越南现代艺术。”

“风景这边独好：新加坡及越南现代绘画”展览现场

策展人：Karin G. Oen

也就是说，法国教授的教学虽然引进西方的观念和技法，带来了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及立体主义等一众巴黎画派的新风，但同时也注重保留了越南当地艺术传统的材料和技法，鼓励学生创出融汇东西的全新美学风格。

印度支那美术学院堪称越南现代艺术的摇篮，上文提到的黎谱、梅忠恕、武高谈，以及被誉为国宝级漆画艺术家的阮嘉智，精于绢本绘画的阮潘正均为该美院的最早一批毕业生，他们在印度支那美术学院接受到的西方绘画技巧，为其日后的创作生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风景这边独好：新加坡及越南现代绘画”展览现场

策展人：Karin G. Oen

20世纪30年代的越南现代艺术史朝着两个方向发展：前往法国的艺术家；留在越南的艺术家。或走或留，相同的是艺术家们体内杂糅的东西方文化基因。

黎谱自1937年开始定居法国，前期的作品主要是绢本画，用水彩、粉彩在绢上作画，且常常以越南本土女性为主题，绢本画中的女性面容清秀，色彩也显得淡雅温润。60年代后的作品则转向油画，风格接近皮尔·波纳尔（Pierre Bonard），色彩更加明艳亮丽，用笔也更加自由大胆。

黎谱 《玩牌者》 42.3×28.5cm 

水墨 水彩 水粉 绢本 约1940  © 黎谱

黎谱 《窗幔与女子》 31×23.5cm 

水墨水粉纸本 1940 © 黎谱

同样于1930年代末定居巴黎的梅忠恕，虽然经历了西方技法的洗礼，但仍然钟情于以水粉在绢本上描绘田园风光、农民、母亲与孩童的主题。“在越南的这段混乱时期，许多像梅氏般来自精英华侨家庭的画家都青睐批判性的怀旧主义，而与他们不同的是，梅氏在迁往法国后仍追求这些看似简朴的越南生活题材。” 策展人Karin G. Oen说。

梅忠恕 《顺化茶会》 70×99cm 

油彩画布  1937© 梅忠恕

武高谈出生于多语言背景的罗马天主教家庭，从小尊崇并学习法国文化。早期在印度支那半岛美术学院的学习经历帮他获得了1931年去法国进修的奖学金，而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越南居住。武高谈艺术生涯的前十年专注于雕塑，后来则一直在丝绢上作画，作品常选材于人像创作，凸显东方女性的神秘美感。

武高谈 《跪着拿着项链的年轻女人》 70.5×41.2cm 

水墨 水彩 绢本 约1940 © 武高谈

以漆画著称的阮嘉智是留在越南的代表性艺术家。他的图案和构图直接传承于最纯粹的越南传统，漆艺技法则深受西方油画影响，特别擅长以田园牧歌的生活情景呈现家园的纯朴富足。

阮嘉智 《乡村》 93.5×201cm 

漆画木板六联画 1940© 阮嘉智

阮嘉智 《乡村》 局部

1920至40年代的越南充斥着反殖民战争和民族主义运动，一个充斥着政治争论、文化困惑与破灭理想的时代为何出现众多“岁月静好”的艺术表达？策展人Karin G. Oen解释道：“当时的越南画家运用巴黎画派的色彩与手法，结合了田园派绘画中草木丰美、田园牧歌般的生活场景；而画中这些岁月静好的主题，实则与1930年代一代人的苦痛、紧张与动荡并存。当时众多年轻作者都将艺术视为逃离时艰的避难所，渴望幻想的慰藉能让人暂时忘却现实世相的沉重。”

阮嘉智 《三女图》 117×89.5cm 

油彩 画布 1934© 阮嘉智

二十世纪初的新加坡为英国殖民地，其民众大多为华裔，华人华侨为新加坡现代艺术的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新加坡现代美术的发展与中国近代的美术教育体制改革是密不可分，一批有识的潮洲人为提倡艺术，造就美术人才，开始以中国已有的教育体制为这座移居之地设置相似的学校。

1922年，由潮汕著名画家孙裴谷创办的新加坡华侨美术学院，既设西洋画系，也立中国画科，是新加坡第一所美术学院。

孙裴谷在开学典礼上说：“这个学院可以跟蔡元培在北京大学所设画法研究会和刘海粟在上海所办的美术学院，先后比美。以后南洋美术的发展，可不让国内的同胞独步了”，这也意味着中国新型美术教育体制在南洋的延伸。

除了艺术教育体系的建立离不开华人推动，新加坡的很多画坛巨匠都是中国华侨。他们普遍生于上世纪初的中国南方沿海城市，于抗日战争时期因时局动荡而南下新加坡。如1906年生于广东揭阳、1948年移居新加坡的陈文希；1917年出生于福建厦门，1946年定居新加坡的钟泗宾；1911年出生于福建泉州、1942年定居新加坡的刘抗；以及1906年生于浙江湖州，1954年移民新加坡的张荔英……这些艺术家已经于在1920及30年代的上海、厦门、纽约、巴黎等地接受了艺术教育，到达新加坡后再出发，融入新的移民社会，形成新的艺术风格。

陈文希 《峇里女郎》 120×120cm 

油彩 画布 约1950年代作 © 陈文希

新加坡的现代艺术史与“南洋”这个词汇息息相关，它的含义从以中国为中心的地理位置指涉（中国南边的海，指代东南亚）扩大至艺术风格的确立。南洋美专的创办人之一，曾任美专首任校长的林学大最初提出 “南洋风格”的概念，他主张将1920及3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所探索的价值移植到艺术家在南洋的新环境中， 开创本土风格，这也成为新加坡第一代移民艺术家关注的焦点。

南洋风格的真正确立，是以1952年陈文希、刘抗、陈宗瑞、和钟泗宾等艺术家前往印度尼西亚游学——赴峇里岛写生及其随后的展览活动为标志的。他们深谙欧洲现代主义的原始主义遗产，也熟知1930年代曾在峇里岛居住及创作的欧洲艺术家如何启发了当地的现代主义绘画风格。

钟泗宾 《两峇里女郎》 81×61cm

油彩纤维板  1957年© 钟泗宾

如果之前艺术家们所宣扬的本土风格还是一种模糊的臆想，那么峇里岛的创作直接给了他们东南亚风土文化的仪式感和装饰风格，而这些都在南洋先驱画家们的画作中以不同的风格予以展现。

“南洋艺术家们通过这趟旅途感受了爪哇与峇里的风土文化，并探索了自身艺术家身份的象征主义内涵：即投身视觉语言与精神意义的创作者。对于二十世纪东南亚的华裔移民来说，这是令人兴奋的崭新领域，远胜于追随既有的现代主义之路。” 策展人Karin G. Oen解补充说。

刘抗 《沉默的美人》 107×107cm 

油彩 画布 1998© 刘抗

每位南洋艺术家都有着独具特色的语言表现力，因此很难用一两个词汇概括和界定南洋风格，但从总体上说来，他们的很多作品都表现了当地的渔村、山川、花卉和风俗，带着浓烈的热带风情。

南洋风格绘画的开拓者之一，新加坡国宝级画家陈文希，曾就读于上海美专和新华艺专，师从潘天寿，对中国画有很深的研究。1948年，陈文希远道下南洋，本打算逗留三个月，未料就此定居下来，先后任教于华侨中学、南洋美专，经常在东南亚各地旅行，峇里岛和爪哇的民土风情，让他灵感充沛。陈文希立足传统中国书画，同时也吸收西洋绘画的养分，自成风格，既擅描绘当地花鸟走兽的中国水墨，后来渐渐转向以纸和画布为媒介的西方抽象绘画。

陈文希 《晒衣》 每件：96.5×96cm 整体：124×195cm

油彩画布 双联画 约1960–70年作 © 陈文希

南洋风格的其他两位领军人物——钟泗宾和刘抗的与他们的挚友陈文希经历了相似的艺术道路。1950年代，钟泗宾和刘抗作品题材题材多为东南亚本土景物，并结合当时流行的欧洲艺术技法表现出来，尤其是1952年的峇里岛之旅，沿途所见的东南亚的热带生活、美丽的民族妇女、岛上的文化和传统以及田园风光都成为艺术家们日后取之不竭的灵感来源。

刘抗 《水果商贩》 

98.5×132cm 1951 © 刘抗

另外一位与林学大、陈文希、钟泗宾、陈宗瑞、刘抗并称新加坡“六大先驱画家”的张荔英，是展览中唯一一位女性艺术家。她出生于浙江富贵之家，先后在巴黎、纽约、上海接受教育。前半生适逢战乱，颠沛流离，后半生则安心南洋，在狮城安稳度过了漫长一生的最后四十年。定居新加坡以后，张荔英很快融入了当地的生活，新加坡热带的气候、阳光、色彩、种族、风俗都充满兴趣，静物画是张荔英擅长的题材，作品多表现热带水果、篮子和节日物品，透出质朴丰足的日常气息。

在巴黎画派和中国传统绘画的夹缝和冲撞中，新加坡第一代移民画家借助描绘东南亚的风土人情来表现一种对国家和身份的认同感，也许“并不完全是对南洋地区的现实描绘，而是对于新兴的民族性和国家性在自我反思后的一个理想化产物。”

吸收了西方艺术的精华，又与中国传统文化同气连枝，从中发展出独有的民族特色，这或许就是东南亚现代绘画的魅力。二十世纪的艺术先驱们对西方艺术擅长的色彩、造型和透视的借鉴，对笔墨、绢本乃至漆艺创作的传承和发扬，以及对于本土文化风俗的钟情，共同构成了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异国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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