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笔记｜时光的碎片

文/纪绍文

1280度，这是一件成熟瓷器的烧成温度。

瓷器是由瓷土与釉料经过火的淬炼后，在1280度的高温下烧制而成的。早在距今2000年前的战国时代，我们的先民就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这是人类历史上当之无愧的卓越创造。

历经碎石取土，淘炼，拉坯，晾坯，上釉，这一系列繁复而模式化的流程后，瓷器才刚刚完成它“诞生”的起始，其后在窑炉里的等待才是它是否可以浴火重生的关键；而“烧窑”过程的本身，也是对制瓷匠人全方位的考验。

自窑炉点火开始，匠人们将不眠不休，紧盯窑火，不断地通过经验观察来调整窑炉内的温度，温度的高低，决定了这一窑瓷器的成败。而对温度的控制，哪怕在清代-----这一公认的中国古代瓷艺的巅峰时期，窑业在某种程度上说，其实也是“人半其事”。如果我们看向景德镇御窑厂那堆砌如山的废弃瓷片堆，看那依然传承至今的“祭窑神”的活动，我们便可知先民深刻的信仰-----一件瓷器的诞生，是人与自然携手的杰作。

东汉晚期，浙江越窑创烧了成熟青瓷；时至隋代，河南巩县窑创烧了成熟白瓷。自此，“瓷器”成为了我们独有的物质符号：唐代越窑与邢窑的“南青北白”，宋代窑业的“百花齐放”，元代青花瓷的诞生，明代彩瓷的创造，清代制瓷工艺的巅峰….放眼世界，“黑石号”上是唐代海纳百川的盛世剪影；“南海一号”上是宋代海上贸易往来的熙熙繁荣；埃及福斯塔特遗址之上是两个古王朝的交流纽带；而托普卡帕宫内纪录的，是15世纪初大航海时代的恢宏史诗。

3000年前的商代，商人创造了甲骨文，系统的文字体系第一次出现在了我们文明史中，信息自此有了流传的介质。文字使我们的文明得以传承，但如胡适先生所言，“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文字的力量，似乎还并不足以完整地让我们窥见真实且鲜活的过去。

当下我们目之所及，看到的古代艺术品是过去文明最直接的物证。从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到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战国时期的玉器、南北朝的雕塑、唐代的金银器、宋代的瓷器、元代的青花、明代的黄花梨家具，清代的珐琅彩，不一而足。文明流传，每个时代都留下了令后世仰止的艺术杰作，这些艺术品不仅是那个时代人类最高级的“物质作品”，更是“时光”存在的最深刻的印记。

而瓷器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与我们的生活相伴相依，作为日常中最触手可及的实用器物，瓷器也承载了一个时代最鲜活的记忆。

六朝青瓷的童趣无羁，隋代白瓷的圣洁凝练，唐代的胡汉融合，五代的由繁入简，宋代的自由雅致，元代的异域雄浑...

瓷器被我们的先民们赋予了对世物最完美的认知，拥有“金木水火土”之属性——五行俱全。

但正如世间之事皆难事事“完美”，瓷器虽具有五行之格，却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易碎。

时光无情且匆匆，而这脆弱易碎的特质，使它们难以抵御那不可逆的洪流。

而当我们看向南宋时的临安城，这座被马可波罗誉为天堂的都市，在居住着南宋最高统治者的皇城内，他们又会选择怎样的瓷器作为日常生活的器用呢？2009 年上半年，在原杭州东南化工厂的厂址出土了大量南宋时精美瓷片。出土的窑口十分丰富，据不完全统计，有越窑、定窑、建窑、吉州窑、汝窑、巩县窑以及高丽青瓷等，其中越窑与定窑出土量甚巨。原杭州东南化工厂的地点曾为南宋临安城的都亭驿位置所在。都亭驿可被类比为今日的国宾馆，是南宋时重要的官府机构，不仅皇帝时常在此宴请大臣和外使来客，也是大臣们相互宴请往来或接待外地重臣大将的特殊场所。

同时根据胡云法，金志伟等先生的研究发现，杭州临安城遗址内还出土了不少带有明确宫廷款识的瓷片，这些款识并非入窑前所刻，而是运抵到杭州之后，由宫廷的玉工用砣机加刻于瓷器之上。目前已知的款识有“殿”“内苑”“寿成殿”“皇太后殿”“德寿”“奉华”“婉仪位”“皇后阁外”“才人位”“乔位”等，这些款识带有明确的皇室宫廷色彩，是南宋时宫廷用瓷的坚实物证。

在刚刚开放不久的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内，这座南宋时的皇家宫苑，千载过后，所遗留的除了建筑基址，能诉说昔日宫城繁荣传说的亦不过掌心盈握着的一片片碎瓷。

今天，无论是在世界各大博物馆内，还是在考古发现中，我们能发现完美存世的瓷器寥寥无几，绝大部分瓷器出土后已残破不堪，在有的瓷器上，也会发现当时的人们用银条或者锔钉进行修补的痕迹。日本东京国立美术馆有一件被称为“蚂蝗绊”的传世陶瓷名品，它是一件南宋时期龙泉窑的青瓷碗，因其底部出现几条冲线，工匠便用六枚焗钉在底部重新焗住使之牢固。18世纪，伊藤东涯在《马蝗绊茶瓯记》中用汉字写下“以铁钉六钤束之，绊如马蝗”的描述，故称“蚂蝗绊”。

南宋龙泉窑青瓷茶碗（马蝗绊）

东京国立美术馆收藏

“蚂蝗绊”的特殊之处正是在于其经过锔补，而“修补”这一行为本身，无论是宋代的银条修复，还是日本的“金繕”修复，用昂贵的材质去修复一件看起来并不昂贵的瓷器，这也许才是古人借由瓷器告诉我们最真实的隐喻：接纳不完美，方可成就完美。

面对这些瓷器的此时此刻，也许你会感受到它在窑炉中涅火而生的温度，亦或是它在世间与人朝夕相伴的印记，也许，还有它支离破碎却又破土而出的重逢。它们的生命与信息穿越时光，真实地记录着历史中的当下，并时刻准备着向未来诉说它们的过去。

正在展出

万里不挑一

VOL.2

洪浩

Unparalleled collection Vol.2 Hong Hao

展期 Duration

3/18/2023-5/06/2023

地址 Venue

深圳市南山区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2层202

NO.202, 2nd Floor, Sea World Culture & Arts Center, Shenzhen

洪浩

Hong Hao

洪浩生于1965年，1989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目前工作和生活于北京。艺术家擅长使用摄影、版画、拼贴、录像装置和绘画来探究我们与消费文化之间的复杂关系，他以敏锐的艺术直觉和恰到好处的距离冷静地观察着当代社会，作为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重要人物，洪浩的艺术探索与时代价值体系的变迁紧密相连。洪浩的作品被众多公共机构收藏，包括美国纽约现代美术馆、大都会美术馆、加拿大国家美术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英国大英博物馆、澳大利亚白兔美术馆和香港M+博物馆等。

Hong Hao was born in 1965 and graduated from the Printmaking Department of the Central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Beijing in 1989. He currently works and lives in Beijing. Specializing in the use of photography, printmaking, collage, video installation and painting to explore our complex relationship with consumer culture, the artist calmly observes contemporary society with keen artistic intuition from the appropriate distance.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pioneers in 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history, Hong Hao's artistic exploration is closely tied to the changing value system of the times. His art works can be found in numerous public collections including those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in New York, The National Gallery of Canada, White Rabbit Gallery, The British Museum, The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Hong Kong's global museum of visual culture(M+), etc,.

「万⾥不挑⼀」系列企划

Unparalleled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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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空间是由三位90后艺术从业者在深圳创立的艺术空间。其诞生于疫情席卷全球的2020年，在后疫情时代涌现对艺术与生命的全新思考。空间致力于消解当代与古代的边界，融合美学研究逻辑下的现当代与古代艺术，构建一个不同国家、时期和形式的艺术在同一语境下共容的场域。

W.ONESPACE is an art gallery founded in Shenzhen by three Generation Y art practitioners. It was established in 2020 during the outbreak of the COVID-19 pandemic. New perspectives on art and life have emerged in this post-pandemic era. W.ONESPACE aims to melt the boundaries between present, future and the past by mixing contemporary and ancient art under the logic of aesthetic research, thus bringing together arts of different countries, different periods and different forms to interact and express in unity as 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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