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节选自《纽约时报》3月30日专文
撰文:Holland Cotter
译文:厉蔚阁

Gego于加拉加斯艺术博物馆准备作品「网」,1969
© Gego基金会,摄影:Juan Santana
空气、光影、高低,还有一丝眩晕——这是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圆形大厅。而这里为委内瑞拉裔艺术家Gego那些漂浮、闪耀着的星丛式作品提供了近乎完美的展出场景——她本名特鲁德·高施密特(Gertrud Goldschmidt),出生于德国,创作了许多二十世纪后半叶最为大胆而美丽的雕塑作品。
正如展览「Gego:丈量无限」(Gego: Measuring Infinity)所呈现的,这些作品好似始于传统的现代主义,却很快走向叛逆,否定着最基础的陈规。“雕塑:固体材料的三维形式,”Gego在笔记本里写道,“我绝不创作这样的作品!”
Gego:丈量无限
Gego: Measuring Infinity
即日起至9月10日
纽约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
我还记得初遇她的作品,是在1997年的一场纽约群展,那是她逝世的三年后,享年82岁。展览中有两件她的作品,都很抽象。一件是纸上的钢笔素描,描绘了一张空荡的蜘蛛网;另一件也是类似的网,却由扭曲的金属线制成,悬挂在半空中。这件作品隶属于一系列自由悬挂、倚靠墙面的雕塑系列,被她称为「无纸素描」(Dibujos sin papel [Drawings without paper])。系列中的作品依次创作于1970至1980年代,彼此完全不重复。
在涵盖了200余件作品的古根海姆展览中,有近40件来自该系列——它们有时也被称为「空间绘画」(drawings in space)。而我敢肯定,你不会在任何其他的纽约博物馆中,看到比这些更惊人、更具创造力的当代艺术作品。

Gego
无纸素描,1985年作
铁 颜料
私人收藏
© Gego基金会, 摄影:Barbara Brändli
Gego于1912年生于德国汉堡一个非信教的犹太银行家庭。她很早就开始创作艺术,学习了建筑与工程,这被她看作是实用的社会技能。1938年,她的大学教师催促她在纳粹掌权之前赶快离开德国。她的父母前往了英格兰,但她只能获取委内瑞拉的签证。在离开汉堡时,她写道:“我将自己的沙发与卧室的凳子捐给了慈善机构,关好房子,将钥匙扔进了阿尔斯特河(这一可悲的动作只由我自己见证)。”
她在加拉加斯定居下来,为一所建筑公司工作,结婚,生了两个孩子,成为委内瑞拉公民,离婚,遇到了她终生的伴侣、插画设计师戈尔德·勒弗特(Gerd Leufert)。二战后,委内瑞拉在军事独裁下,开始开采石油,并疯狂地建设城市。讽刺的是,政府一面残忍地镇压反对的声音,又一面为了国际名望,热烈支持激进的文化创作,欢迎如亚历杭德罗·奥特罗(Alejandro Otero)与赫苏斯·拉斐尔·索托(Jesús Rafael Soto)等从巴黎归国的年轻艺术家,推动了抽象几何与动态艺术的最新发展。


「Gego:丈量无限」现场视图,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2023 年 3 月 31 日至 9 月 10 日。© 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纽约,摄影:David Heald
此时正是1950年代初,Gego不再以建筑为职业,而开始专注于绘画、素描、版画,并很快转向雕塑创作。在古根海姆以时间为线索的展览中,其中最早的作品之一即为一件1953年描绘了加拉加斯的水彩画。而到了50年代末期,她开始创作抽象的金属作品,这反映了她对身边先锋的动态艺术的关注——这在当时是一种委内瑞拉的国家风格,代表着结合了动态或光学运动的艺术。
而对Gego而言,留意并非等于模仿。她将平行的线条层层叠加,为这些早期雕塑注入了视觉活力。而她1957年的涂色铝制雕塑《12个同心圆》(12 Concentric Circles),其镂空的曲线在空间中旋转,这偏离了由当时许多几何作品所建立的四方形构成主义模型。她已经开始打破平衡,强调不稳定与脆弱性,将艺术变得不可预估、有些疯狂,正如这个世界一样。

Gego
12 个同心圆,1957 年作
铝 油漆
私人收藏
© Gego基金会,摄影:Tasnadi
图片:Archivo Fundación Gego
人们注意到了不同,并表示喜爱。很快,她就收到了展览邀约,尽管她既非退休的老艺术家,也不是什么热门的“新兴”创作者。1955年,她的第一场加拉加斯个展揭幕,当时她43岁。两年后,她与奥特罗与索托等年轻的艺术新星一同展出,他们都比Gego小了几乎一轮。
作品不断地被创作出来、演变着。走上古根海姆的坡道,你会遇到更加复杂的素描、大胆而颠覆的版画,和完全摒弃了现有模型的雕塑。这些金属作品愈加狂野与不受控,演变为一簇簇尖锐的金属棒,它们挺直地站着,或是平躺着,仿佛被侧边的风吹扁了一样。


「Gego:丈量无限」现场视图,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2023 年 3 月 31 日至 9 月 10 日。© 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纽约,摄影:David Heald
接着,自1969年起,她的创作变得更怪异了:雕塑越变越大,变得透气而轻柔。多数仍由金属制成,而由金属丝缠绕起来的细管,打造出镂空编织的网状效果,以及星图般的特异图像。这样得到的形状几乎完全是三维的——球形与柱形——但它们摆脱了体积或重量,卸下了重负,以至于一股空气的轻微流动——如果有一组观众走过,或是博物馆开了空调——好似就能扰乱、吹散这些挂起来的形状。
而你绝对曾在Gego著名的「网」(Reticuláreas)系列中目睹过这类轻微的颤动。当她转向创作网状作品时——她以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制作,没有焊接工或其他工人的帮助——她开启了这些形状无限延伸的可能。她在多个公共空间中以包围式、可步入的装置探索了这些空间潜能,这些作品通常由艺术家在现场组装。


「Gego:丈量无限」现场视图,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2023 年 3 月 31 日至 9 月 10 日。© 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纽约,摄影:David Heald
只有其中的少数(如果有的话)是意在被永久保存的。由她设计与监制的最后一件「网」,于1982年创作于德国,其零件现已遗失。因此,为替代Gego制作的原件,古根海姆展览的两位策展人Pablo León de la Barra与Geaninne Gutiérrez-Guimarães,在圆形大厅底部的高层展厅中,布满了十余件1970至80年代的独立镂空作品。
这是一组密集而循环的组合。它将你置身于艺术中心,与作品一拳之隔,让你近距离思考它做工复杂、亲手制作的形式特性,也感受着它对简单解读的抗拒:这些看似完美的作品,是解脱还是圈套?它们是存在主义的漂浮装置或牢笼?

Gego
流动的网,1988年作
钢
加拉加斯收藏
© Gego基金会,摄影:Walter Otto
图片:Colección Mercantil, Caracas
这些疑问在展览第五个斜坡的终章中进一步强化,这里展出了艺术家的晚期作品,亦是她最令人心醉神迷的创作。到1980年代末期,艺术家不再有体力创作大型项目,转而将她的「无纸素描」缩小至桌面大小,使用起家中唾手可得的材料:线、纸板、磨损的纱窗,管道、包装纸、螺丝、纽扣、工作台边角料。
在观念层面,这些作品叫人眼花缭乱。网格是现代主义的基本元素,经由Gego的不断延展与拉伸,在此处呈现为杂乱的电线与散落的末端,或它们不复存在,表现为弯曲的结构中的缺席。那十年前光滑而冷酷的官方现代主义现已消逝——Gego从未加入,尽管最终她以其他有趣的艺术取代了它。

Gego
漏洞87/9,1987年作
铁 颜料
MACBA 收藏,Gego基金会长期借展
© Gego基金会,摄影:FotoGasull,图片:Museu d’Art Contemporani de Barcelona, MACBA
1989年,Gego创作了最后的作品,将其称为「小漏洞」(Bichito [Little Bug])。它们体积娇小,可以一只手握住,但材料却如此厚重而丰富:小块仿佛包括了各种材料,却无法辨别;堆叠的彩色物品,好似有珠宝的光彩。
看着它们,我突然想起某些佛教中的宇宙图像,往往是在高处,有座高山,顶部覆盖着一个光芒四溢的纯粹的网——所谓的因陀罗之网——它由多面的宝石缝合,每块宝石都反射着彼此的光芒。这一幅内在联结之图,我想正适合Gego的艺术。


「Gego:丈量无限」现场视图,所罗门·R·古根海姆博物馆,纽约,2023 年 3 月 31 日至 9 月 10 日。© Solomon R. Guggenheim Foundation,纽约,摄影:David He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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