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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论施力仁先生的雕塑创作】信仰、英雄意识与新时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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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及现代美术馆、铸造美术馆馆长施力仁先生

——析论施力仁先生的雕塑创作黄海云

认识施力仁先生，已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那时笔者刚自美返国，于东海大学美术系任教，而施先生已开始经营他现代画廊的事业。年轻、俊秀儒雅、俊美丰仪、谦谦待人，令人印象深刻。画廊开得有品味、深度、奉茶间总是高朋满座。某次赴画廊参观，在顶楼上，看到一批施先生个人的画作，质量精湛，方知他乃是一个有心人。

多年来，施先生画廊业务更蒸蒸日上，他也常年出访欧洲、美国、大陆及世界各地，引导了许多世界上一流的大师作品来现代画廊展览，诸如：罗丹、赛萨、赵无极、朱德群、阿曼、伊基里斯等等。多年在国外流连，参观各种展览，也提升了施力仁先生的视野与眼界。后来得知，他对创作的热忱，并未因业务的忙碌而搁置。每隔一段时辰相聚，他总会找出一些手头上正在制作的小艺术品给笔者看，有届时尚未成熟的裸女雕塑，有风格独特的猎豹绘画，遂至后来小型雕塑作品，如土狗、犀牛，质量越来越精进。当时笔者总以为施先生的小品创作，仅是他的嗜好与消遣时间，事业这么成功的人，头壳一定不会坏掉想要去做一个艺术家，谁知道他是玩真的。

施力仁先生在制作金钢犀牛

笔者在美求学期间，在艺术圈中，常闻及有关人们宿命的最终归向，是有二种声音的召唤：一种是遥远原野的呼唤，让人最终接受这召唤，脱离喧扰纷争的城市生活而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犹如一只狼犬，接受野性呼唤而回复野狼的本性；另一种呼唤则来自人们内心，一种神奇艺术的禀赋，唯有一个真正具有这种禀赋的人，不论他当时是从事何种行业，如高更出身是证券商、梵高是牧师，他们终究会被那内心的声音，召唤回到艺术创作的灵魂本位。施力仁先生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画廊主持人，但猜想在他心中，一定有某种声音的呼唤，将他召返成为更具热情奉献的艺术创作者。

响应这样一个神秘心灵的呼唤，施力仁先生犀牛家族到金钢犀牛的成形，意味了他二十多年的火候与心血结晶，以及二十多年时光的飞逝。跨骑在他金钢犀牛的背上，施力仁先生总是意气风发，当年的神采依旧，光耀的额头上，添增些许智慧的线纹，黑亮的青丝早已被岁月风霜染为银白，配上削瘦的身影，却又近似南欧意大利贵族的气质。

东方精神与懿德：金钢犀牛纪元的来临

2011年深秋，台北市信义特区，克缇大楼前的广场，左前方的高台上，一只巍峨雄伟、不锈钢打造的犀牛被矗立起来，它几何造形的身躯与背脊，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令人不敢逼视；一柱擎天的钛金犀角，以拔鼎的气势，昂首向天，划破长空，角尖直刺入苍冥，气冲牛斗。整个信义特区，乃至台北市，放眼望去，金钢犀牛面对大地、市区，稳如盘石般的伫立，它巨大的气势与威严，镇定了周边淘涌的环流与激荡的地气，它存在这样一个时空环境，独特的气质与出淤泥而不染的态势，让人感受它与世无争而怡然自得，超凡众生且自我完整，永恒屹立于天地之间。

台湾克缇广场金钢犀牛

台湾克缇广场金钢犀牛夜景

台湾克缇广场金钢犀牛 880×220×459cm

美国纽约华尔街最著名的雕塑地标，是一只硕大、怒目暴冲的金牛，它目中无人，低头飞冲，横行霸道，翻天覆地。其实，在世人眼中，它就是典型美国都市丛林里物竞天择、相互竞争，力求出头的写照。对照施力仁先生的犀牛，它具有一种稳定、祥和与端庄的本质，涵盖了东方谦卑君子的懿德。然而，它高耸的金角又象征我中华文化中，对公平、正义、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永远积极向上。

金钢犀牛的美德与象征，开创一个新时代精神的来临。

新时代精神的英雄意识

施力仁先生创作的「犀牛家族」，在东西方美术史上，可说是绝少出现的特异题材。温和厚重的犀牛，独居森林、与世无争，却因珍奇医材的犀角而遭人类迫害，濒临绝种。施先生选择以自然主义的观点、写实的风格，呈现出犀牛族群分子间的融洽自在，与亲子间亲密的天伦关系，让观众进而扩充感受到世间所有家庭温馨与关怀。笔者亦不由得转念而想起东方一个古老而温和的民族，近百多年在强邻环伺之下，受尽多少的侵凌与迫害……

施力仁先生「奔向胜利」大型铜雕

前文曾叙及施先生多方的阅历与眼界视域，在当代艺术的动荡漩涡里，让他能掌握时代精神的趋向与脉动，结合科学技术拓展的可能与未来世界的想象，传统自然主义与生物属性的犀牛，一举变身为象征科学精炼与几何硬边的不锈钢犀牛，也是一个未来世界的象征写照。它刚直几何的甲胄、坚挺的山形背脊，赋予犀牛前所未见的气势与威严；抬头挺胸，不容过去的侵凌与屈辱，是大国崛起的征兆；它的金角指向上苍，仰无愧于天地。

从浪漫主义的观点，施先生再造了濒临绝种的犀牛家族，予以复苏。金钢犀牛的威严与崇高，象征一个浪漫英雄意识的来临。

十八、十九世纪之交，浪漫主义与新古典主义的兴起，代表那时代较高道德中产阶层的节操，驱逐了已濒临败落的法国宫廷贵族的奢靡。这是一个英雄精神的时代，拿破仑和他法兰西宫廷艺术家的大幅油画，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命运交响曲」、柴可夫斯基的「1812」等，是一个激昂精神的时代。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艺术的领域都是充满光怪离奇的异象，制造太多极尽夸张、诡异的图像，歌颂扭曲变形的嘴脸、肢体，乃至极尽模仿纯真，制造幼稚的动漫艺术等，堕落、萎靡成为一种时尚与卖点。施力仁先生创造的金钢犀牛，象征一个普世积极、光明的态度与英雄的意志面对艺术，浪漫精神与英雄观念的复苏，启发一个崭新时代的思量。

哥德式尖塔的启示─激情与超越

一件卓越的艺术品，不能仅依恃其外在形式与组成元素，其内在人文精神与内涵更扮演其支撑的灵魂。观看施力仁先生的金钢犀牛昂首直指天际的钛金犀角，往往使人联想到欧洲中世纪晚期，哥德大教堂高耸云端的尖塔，象征基督教信仰至高激情的凝聚。

金钢犀牛钛金犀角

早期基督教文明起源于南欧意大利、罗马，逐渐绵延到莱茵河北岸之日耳曼蛮族。希腊、罗马传统之理性、水平古典建筑，即使覆盖象征上帝安抚之手的圆顶，也无法满足那些充满精力，无休无止，又充满激情信仰的北欧年青灵魂，而必须要将这些信仰的激情、能量，凝聚投射到尖塔以满足他们内心无止境的攀缘上升，企求接近至高信仰荣耀之渴望。

北京铸造美术馆前金钢犀牛

金钢犀牛的造形，有如一巨大的建筑体，带有棱角之水平背脊，架构于四支巨大犀脚的柱子，它几何硬边的外壁，犹如现代建筑变化多姿的墙面。当金钢犀牛开始抬起它的头部，由颈部开始，带动一般上升的动力，原来犀牛水平建体涵盖的理性、均衡与平静，开始逐渐转换成感情与意志，随上升而凝聚增强，最后将被挤压的激情，汇集到钛金的尖角。

艺术的精微奇幻，在于物质的转换。米开朗基罗将一块大理石转换为有生命的戴维，安格尔将油彩颜料转换为吹弹可破的肌肤，人间物质有所局促有所穷，古代唐人有诗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哥德尖塔、钛金犀角不可能无限制延伸，犀角的尖端也并非意味犀牛运势的终结，而是物质转换的另一起点，犹如哥德式尖塔是将信仰的激情，推向天界至高荣耀的深处。钛金犀角凝聚施力仁先生内心中所有的力道与激情，似乎也可转换成某种精神与信仰的力量，像一道无形的光箭，发射到苍冥。

施力仁先生和「哈雷金钢」

对施力仁先生言，钛金的犀角是他激情与信仰的凝萃，艺术创作与生命意义的探寻就是他的信仰。

（作者曾任东海大学美术系主任与文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