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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翊&董菁｜In the zone、Flow、化境、心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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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美术馆当前正在展出“云雕塑——首届学术邀请展”，周翊、董菁在策展单元“技艺”中指出，艺术家在创作状态最好的情况下，往往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状态，身体不再受意识的控制，一种产生于绝对黑暗中的视觉主导了创作。这种状态被称作“闯空门”，在心理学上叫“心流”(flow)。这个现象也广泛出现在竞技体育项目和游戏玩家中。身体于创作好像从来不是意识的延伸，就像今天说技术不是人的延伸。

技艺

策展人：周翊、董菁

艺术家：蔡雅玲、范西、耿雪、金宁宁、佘海晴、谢墨凛、辛云鹏、杨光南、渣巴、张淼

周翊&董菁策展单元“技艺”佘海晴作品《钻石玫瑰》展览现场

艺术家有这样的体验：在创作状态很好的情况下，往往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工作结束后，你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做出这个东西的，也不知道刚才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刚才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过程很顺利，结果很棒。就好像自己被哪个厉害的神鬼闯了空门，他控制了你的肢体做的作品。舞者在台上表演时有类似经历，这种状态出现时，作品都更棒。

2020年皮克斯动画片《心灵奇旅》（Soul）描述了进入“心流状态”的人们，他们变成一个个迷失的灵魂，深度沉浸在自足的世界中。

In the zone、Flow、化境、心流

心理学家米哈里·齐克森米哈里(Mihaly Csikszentmihalyi)将心流(flow) 定义为一种将个人精神力完全投注在某种活动上的感觉；心流产生时同时会有高度的兴奋及充实感。

周翊&董菁策展单元“技艺”展览现场

乔丹在和科比训练后曾分享过一种感觉，这种感觉NBA球员习惯称之为The Zone（意思类似于中文的化境）。一旦进入这种状态，眼前的一切事物都会变慢，对手的防守漏洞会统统呈现在你面前，这时你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进攻模式。乔丹曾经告诉科比，The Zone的修炼只能来自苦练，别无他法。

Flow in Games 是陈星汉（Jenova Chen）的硕士论文，其中主要讨论的是心理学中的Flow（心流理论）应该如何被运用到游戏设计中去。在游戏里玩家专注起来，反应速度会变快，能快速看到并做出反应，如果这时你有良好的肌肉记忆，就会比平时打的好。进入the zone领域的人，他的目的既不是赢，也不是做出作品，而是某种快乐，这个快乐的感觉谷爱凌在《我爱上了恐惧》中详细的描述了它。

真正的乐趣、幸福、愉悦，是什么？

只有进入the zone领域才能达到最终的至高的吗？

周翊&董菁策展单元“技艺”展览现场

谷爱凌在《爱上恐惧》这篇文章里描述了自己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起跳前正面的生理感受和心理活动，她提到的关键步骤叫做“Visualization”中文译成“具像化”。Visualization与Vision这两个词同源，vision通常译成视觉，或者视力，同时它也专指一种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幻觉、异象、愿景。这让我想起去年在上海西岸美术馆看康定斯基回顾展时产生的一个念头。众所周知艺术家是一位通感患者，他的确会看到声音。他的绘画用不透明的油画颜料将他的生理视觉一五一十地描到了画布上（而不是画到画布上）。这个念头是在一张接一张仔细观看不同时期的原作时自动跃入我脑中的，从事实上（对画面肌理的历时观察）很有说服力，重要的是，康定斯基只是个拷贝机的念头让我这个康定斯基的黑粉瞬间转变，感到他无比地伟大，他是一条来自身体的，将现代主义连接到古早艺术的时空隧道。一万多年前法国/西班牙海边洞穴壁画所描绘的形象（vision）是生理眼球在绝对的黑暗中产生的。光线充足并召之即来的今天，创作者的vision叠加在日常物像和空白/完成的画布上，所以即使是艺术家本人也不再可能看清。Vision的存在说明艺术家的工作有种盲目性。也就是说被闯空门所谓的肢体失控，身体不再受意识的控制，实际上是创作被身体主导了，所以好像跟自己无关。所以老故事里重要vision的出现常和成为瞎子同步也就不奇怪了。

乔丹对zone的描述和谷爱凌对极限运动的的心理描述都涉及到实时叠加到真实世界之上的生理视觉，这也让我意识到身体的视觉化不只是艺术创造必须经历的一种过程，或许所有人类活动都有类似的过程。继大卫霍克尼说古典写实艺术是描出来的以后，试想就连抽象艺术也是描的，虽然无法证明。其实这样更有趣，描这个动作由于它的盲目性所以比画更虔诚，那么也应该距离美与真相更近。套用新物质主义的“技艺”概念来做一个雕塑展的主题委实平常到令人发指，不过展览从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对传统套路的背书，而是将时间抹平的体验。

周翊&董菁策展单元“技艺”展览现场

Q&A

松美术馆&周翊&董菁

您在采访中提到，此次展出的“作品能够传达出有点诡异”的氛围，其中“诡异”的作品风格之于您对艺术家和作品的选择是否作为参考标准？您和董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作品和艺术家？

周翊&董菁：范西描述她在马来西亚一个岛屿驻留期间夜间穿行热带雨林的经历给我印象深刻。视觉严重受限的情况下，人的想象力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以至于深入丛林15分钟就到达承受恐惧的心理极限。

有时候艺术作品有种不可思议的直观，把所有繁琐的思考、不可逾越的问题都跳过去了。

范西《跟连续有关的线索：分散、聚合》，不锈钢、漆、UV ，200×300×10cm，2022，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您在策展前言里提到，“康定斯基的伟大在于他是一条传递感受的通道，能将他看到的声音用颜料将他的生理视觉描绘到画布上”。绘画语言在此时，是否通过技术的转换从而呈现出不同的风格？有一种说法：“所有的艺术最终留下来的都是技术”，对应到“技艺”单元，技术和艺术在此时的关系是怎样的？

周翊&董菁：如果仔细观察康定斯基的油画，他是用没有技术的描画方式创作的，他是个单纯的通道。他的身体把时间抹平了，把现代主义和上万年前在完全黑暗环境中创作的洞穴壁画连接到了一起。技艺指的除了技艺纯熟、活好，技术还有它自己的逻辑，身体有它自己的逻辑。艺术创作的目标一开始是艺术家通过苦练最终用主观意识去驾驭身体和技巧，这种磨合过程的最终方向很可能跟初衷背道而驰，谁是谁的媒介/工具不见得是主观愿望的那样。伟大的现代主义实践主动地服务媒介，但艺术家从主观无意识中醒来又会导致跟观众的隔膜。我们这些后现代的艺术家们是用一种元叙事的方式在讲述创作的心理过程，所谓的诡异氛围也是这么来的吧，讲述这种无声无息的角色转换。

蔡雅玲《珠帘》，水晶珠、不锈钢丝，200×400cm，2022

杨光南《痒》，录像、投影仪、金属件、电机、墙，尺寸可变，2010-2016

辛云鹏《猜拳》，多通道无声录像，05'44"，2019

“技艺”单元邀请了空间设计师来为整个策展单元做空间上的视觉呈现，此次空间展呈设计《互训》是不是在空间上对“the zone”状态的延伸？

周翊&董菁：确实是这样的意图，展厅的空间设计成为展览中一件尺寸大到，或者距离近到看不见的作品。渣巴的《互训》这件作品是基于两间形态为镜像而且又处于镜像方位的展厅。3号厅的立面和5号厅的平面他又进一步构思了互为镜像的结构。虽然如此，空间结构的平面和立面形态在体验上非常不同，平面无法用眼睛直观看到，所以这是个隐蔽的设计。观众在感受这种镜像空间的同时完全没有可能意识到它，至多是是恍惚的似曾相识的感受。艺术家在创作时经常会有这样的体验。

周翊&董菁策展单元“技艺”展呈设计：渣巴《互训》，3厅1430×690cm，5厅1440×695cm，2023

周老师和董老师都有艺术家的创作经验，从艺术家到策展人身份的转变，艺术家的创作经验对于策展的介入会有怎样的影响？可否请您以艺术家的身份，谈谈“心流”与“化境”？

周翊&董菁：艺术家的经验对策展人来说，相当于一个厨师会养鸡，还是有点用的。“In the zone”的状态是非常好的体验，感觉不到创作的犹豫和怀疑，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顺利完成，就像是被谁闯了空门，攻了壳，而他/她做的还很不错。只要对技术够熟练注意力够专注很多工作都会有这种状态。对艺术家来说，这样状态下的作品往往有比较复杂的逻辑和简洁有力的表达，不会有简单的二元对立也不会有多余的诉求。

金宁宁《巧克力羊泡泡糖》，影像纪录片，4'41"，2019，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张淼《狐狸狐狸金光灿灿》，铝板、金属底漆、丙烯，80×80×1cm×3，2023，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此次展出的策展成果是如何纳入到“云雕塑”的体系中的？前者与雕塑之间，有什么样的呼应？

周翊&董菁：雕塑作为传统艺术媒介是有绝对标准的，而装置没有。想起来多年前一次微信群里的对话艺术家X：装置和雕塑在当代哪个更重要？艺术家Z：那要看具体情况。艺术家X：那就是装置重要！

这个实例说明交互性已经被普遍接纳，今天的装置已经隐形到具体媒介和艺术家日常思维方式内部去了，所有的媒介，包括最传统的媒介都不再具备谈论纯粹性的条件。

耿雪《巫人器3号》，陶瓷，35×34×72cm，2022

谢墨凛《无题1/2》，布面丙烯，110×260×4cm， 42×260×4cm，2022

关于策展人

周翊

实验空间C5CNM负责人。自2016年起与艺术家、学者、机构和音乐人合作制作、出品“食物剧场”、“桌面艺博会”、“观念拉斯维加斯”、“复现计划”、“经常合作”等交互性项目，探索艺术跨界吃喝玩乐的商业潜能。2011-2015年担任北京中间美术馆的艺术总监。教育背景：1999年艺术本科毕业于纽约库伯联盟美术学院（Cooper Union)，2004年研究生毕业于费城天普大学泰勒美术学院(Tyler School of Art)，2005年参与缅因州的斯考希根绘画与雕塑学校(Skowhegan School of Painting and Sculture)驻留项目。

董菁

毕业于中央美院。实验空间C5CNM负责人。2000年创办Canvasor网上画廊。2005年创办西五艺术中心C5art。策划：西五讨论组项目、夏天的十三个夜系列展览、听说展、六艺小组街头艺术活动系列、恶毒的礼物项目、数字house群展，西红柿炒鸡蛋大赛。

关于艺术家

蔡雅玲

1984年生于山西省晋中市，2007年毕业于中央美院雕塑系第一工作室,获学士学位，2011年毕业于中央美院雕塑系,获硕士学位，导师隋建国教授，2020年至今，中央美院博士在读，导师徐冰教授。

坚持呈现自己生活中的真实情感，并创造恰当的艺术形式。提取日常生活中有深切体会的词汇和话语，探寻日常材料与文字情绪相对应的雕塑形式。把女性成⻓过程中身体和心理被压制的体验和感知，自然的渗透在材料的处理方式中，勾勒出当代女性面对现实困境的耐力和抵抗，搭建起与大众的生活经验共情的基座。

范西

2009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现生活工作于北京。在其长期艺术实践中，范西致力于探索空间距离及心理距离对感知经验造成的复杂影响，以摄影、影像、雕塑、装置等形式质询日常经验、虚构创作与多种纷杂时间的关系。

耿雪

1983年生于吉林。2007年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本科毕业，并获学士学位。2014年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研究生毕业，获硕士学位。现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作品涉及陶瓷、雕塑、绘画、影像等不同媒介。陶瓷、雕塑、绘画、及影像作品被诸多国内外公共机构收藏，包括中国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河南博物院、武汉美术馆、筑中美术馆、香港M+美术馆／乌利.希克收藏，英国威尔士国家博物馆、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查森美术馆、韩国光州美术馆、日本濑户美术馆、澳大利亚白兔美术馆、荷兰皇家陶瓷博物馆、加拿大西蒙弗雷泽大学图书馆等。

金宁宁

1980年生于上海，目前生活工作于上海。

佘海晴

1989年出生于中国广东顺德，2012年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中央圣马丁学院，GIA美国宝石学院、钻石鉴定资格证。

谢墨凛

1979年出生于浙江温州，2003年毕业于中国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2007年英国爱丁堡美术学院绘画专业，现生活工作在北京。

辛云鹏

生于北京，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2016 年获艺术学硕士学位，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其作品涉猎多种艺术形式，包括装置录像表演及综合媒体以及特定场域作品。通过创造某种“熟悉即陌生”的体验，在有限的空间内辛云鹏的作品针对社会不同的差异提出具有启发性的疑问，他的艺术创作敏锐并具有政治隐喻，强制或含蓄的手法将其观念融入到针对当下即历史的实践中去，无论是关乎空间维度大小的装置或是有关时间与戏谑的影像作品创作或是对现成物件的使用，辛云鹏的艺术实践触发了观者依据特定语境所爆发的心理“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