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O’Kids专访 | 羊喘儿：“个体该如何夺回生产现实的权力”

2023年 O'Kids国际儿童艺术节

径流：艺术与教育的行动场

Runoff: Art and Education Arena

2023年O’Kids国际儿童艺术节以“径流：艺术与教育的行动场”为探讨和研究方向，探讨在社会问题面前，教育的先行意义和应对作用。以艺术展览和儿童公共教育项目为载体，继过去三年围绕“儿童友好城市”这一议题衍生出“环境科学”“技术进步”“社会治理”等话题，展开多维度的互动讨论。

原美术馆针对本次展览项目邀请到艺术家——羊喘儿，通过与展览项目艺术工作者对话，给儿童艺术带来新的灵感和多样的改变，提供不同的文化观和视角，享受优质文化的艺术滋养。

当前所广泛应用于各种日常生活场景的人工智能自动化图像识别系统，实际上是通过大量的人工努力，将图像数据进行反复”标记”（label），随后通过机器学习训练而得到的。在“标记”的过程中，流动的生命现场被拆分为可供机器读取的分割图像。由此，机器之眼获得了一种欺骗性的能力，可以解构并重新赋予拟像世界以含义。

《驯服绘景》（Taming the Vistas）是一项基于机器视觉图像识别的艺术实验项目。艺术家运用数据标记软件对日常生活场景进行了主观的“感性标记”，并将其提交给机器进行识别并生成影像报告。在本次儿童艺术节中，艺术家将设立数据标记工作台，邀请到场观众共同参与数据的“感性标记”工作。在技术已经全面接管现实的生存环境下，个体该如何夺回视觉权力并重新拥有生产现实的能力，已经成为我们及下一代所共同面对的重要课题。

驯视绘景：一个视觉标记实验

Taming the Vistas: An Experiment in Image Labeling

2023

影像装置，计算机交互装置

Video installation, computer interactive installation

尺寸可变

Dimension variable

羊：说实话一开始接到邀请是很意外的，因为我长期以来的创作主要都围绕着新兴媒介与相关的视觉问题，看似离儿童非常遥远，但我也很明白倪老师邀请我的用意，对于现当代的儿童和青少年来说，这些“新兴”媒介或许是伴随着他们出生的事物和状况，也正如倪老师提到的，希望能通过这个项目给不同年龄层面的观众带来一些“反向的思考”。

因此参与这次的儿童艺术节，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也希望借此能在一个更广泛的公共语境中重新思考技术、媒介、人与时代的链接。开幕时我也认真观看了其他艺术家和机构的相关实践，小朋友们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另我感到十分惊讶，尤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许多儿童在艺术和科学交叉领域都展现出了出色的才华。我个人的感受是，或许反而是我们能从儿童身上学到更多。

装置《驯服绘景》

原：您认为在技术已经全面接管现实的生存环境下，个体应当夺回视觉权力并重新拥有生产现实的能力，您对这个问题有何见解？

羊：人工智能所掌握的“类人”的智慧和判断能力，是基于对真实物理世界的数据和人类生活的大量经验进行学习而得。这并非一项新奇的技术尝试，而是在近年来互联网大数据和基础架构的不断发展下，数据模型和算力得到了指数级增长，从而逐渐成为一个公共关注焦点。然而，随着人们的生活和工作越来越依赖于算法和智能生成，人工智能正逐渐取代人类进行“经验”的生产。当然，任何新兴技术的出现都会引发类似问题。有些人对机器生成的内容持谨慎态度，担心机器可能替代人类的某些工作。但我并不认为这必然是件坏事。被替代的工作通常都有其合理性，我们应该更关注的是，随着越来越逼真的“经验”不断被生成，人类惯常获得经验的方法改变了，真实物理世界的空间似乎在不断收缩。尽管我认为人工智能永远无法完全取代人类创造全新现实的能力，但需要警惕的是，人类自身可能会失去创造现实的能力。

装置《驯服绘景》

原：在您的作品《驯视绘景：一个视觉标记实验》中，您提到了通过大量的人工劳力对图像数据进行反复标记，以训练机器学习系统，于是机器之眼具备了解构并重新赋予拟像世界含义的欺骗性能力，请进一步解释一下这个观点。与此同时，您在本次儿童艺术节中设立了数据标记工作台，并邀请观众参与数据的"感性标记"工作。您希望通过这个项目和体验传达给观众什么样的信息或启示？

羊：通常情况下，图像识别技术由于较常应用于工业生产、安全监视等领域，客观、中立、明辨分毫是对其的基本要求，也是其最主要的存在价值。但是在这些客观、中立、明辨背后，其实是极其庞大、且重复、枯燥的手工劳动，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依靠计算机进行的任何判断、索引、甚至创意性的内容生成，其实都是建立在数以百万人力的机械性劳动上的。人为机器劳作，又同时被其创造的结果洞察与监视，人们用自己的身体建构着资本、经济的循环。在这个作品中我无疑延展这个方面的话题，但是通过亲自从事枯燥繁复的数据标记和图像识别训练的工作，我将我的个人主观标签贴附于我的日常生活物件上，并使这个生活切片随我的个人印记一同成为机器可识别的数据集，既是一种微弱的与资本运作的视觉独一性的对抗，同时也是一种献祭行为，因为我的个人印记也成为了可供机器读取的数据，并且能够被任何机器读取并运算识别。我觉得其实或许也可以从一种行为艺术的维度来理解这个作品，只是行为的部分被抹去了，就像现实中被隐藏在人工智能产业的劳动者一样，在人工智能带来的图像奇观背后，他们也是被抹去的部分。

装置《驯服绘景》

原：您专攻信息设计与媒体艺术，您的作品涉及多种数字媒介和形态，并试图在加速的消费主义、平台艺术和图像景观之间重新模造现实与虚构。您能详细介绍一下这种探索的动机和目标吗？

羊：与其说是动机和目标，对我来说更多的还是好奇吧。我一直对于机器究竟是如何理解这个世界的很感兴趣。人类有自己观看世界的逻辑和方法，机器也有，虽然人类设计并操控着机器读取世界的方法，但是其背后还是存在着一个神秘隐晦的暗箱。当机器的洞察力变得愈发敏锐，其过程反而变得更加不可见，人对于机器的读解也变得愈来愈困难。与此同时，在多同维度而言，机器的理解正在操控着我们对于世界的学习与观看，现实本身就变成虚构的了。这其中可延展的话题有很多，我这几年的作品也都是在不同层面探讨这件事。

附：一些机器识别图像的过程

机器识别图像的过程1

机器识别图像的过程2

机器识别图像的过程3

原：您的作品曾在多个美术馆和相关机构展出。在不同的展览场合中，观众对您的作品有何不同的反应？这些反应是否对您的创作产生了影响？

羊：这次的项目在原美术馆进行呈现的同时，也在东京的一个画廊进行展出。所以也比较巧合的收获到了不同群体和国家观众的评价。比较令我印象深刻的评价/反馈还是来自原美术馆开幕时一位小朋友，他指着墙面上印刷的图像在训练时的进度条说，这个看上去很像平时做作业时用的修正带，是不是电脑也在修改什么东西。但在画廊展出时无论是画廊主还是观众都还是比较关心这一类作品的物质性究竟该如何界定的问题，因为他们的主要诉求还是要进行交易。当然这也是这一类艺术作品的一个比较大的问题。

原：未来，您在艺术创作和研究方面有哪些计划或者探索的方向？您对未来艺术与技术的交融有何展望？

羊：我一直以来的作品都还是比较偏重在一种媒介批评的语境，进行一些实验性的观念表达。但希望未来可以多做一些针对少数及弱势群体的，应用性强的试验项目，发挥艺术的关怀属性并利用技术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这应该也是艺术与技术的发展的重要方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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