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黑白之城》 〈一〉

苏丹最新文集《黑白之城》是哈尔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清明上河图》。

黑白：是非，善恶。是界限分明的对比。

风雨润桃李，黑白画春秋。黑白这种最简单的颜色搭配，组成中国古典水墨长卷，总是让人回味无穷。

作者苏丹生长于山西古城太原，历史文化绵延漫长，积淀深厚。山西外有大河，内有高山，号称表里山河。三晋大地自古都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分界线，名副其实其实的战略要地，历史上名将辈出。山西人低调内敛、稳重醇厚，具有勇于开拓和固步自守的双重性格。

1984年8月，17岁的苏丹背起行囊，奔赴一千八百公里外凉爽宜人的冰城哈尔滨。少年时代，苏丹的目光穿越峰峦叠嶂的群山，投向北方。如果说太原是他无数次驻足回望的根基，哈尔滨则是他开启梦想的青春流放之地。

哈尔滨“龙脊”大直街上，矗立一座巍峨壮观的城堡——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这座城市繁华马路边上的大学之所以选择这里，宗旨是“在市内建校，可以让学生与社会广泛接触”。这座大学承载着苏丹青春年华，土木楼里对知识的渴求，是支撑游子于异乡生活的力量。校园内的宿舍、食堂、走廊、教室里，到处都充斥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为了求偶的竞争花样繁多;为了称雄的打斗，此起彼伏、高潮迭起。这是哈尔滨的青春之歌，荒腔走板竟自成一体。

苏丹踏上绿皮火车，在车窗处和送站的亲友挥手告别后转身，这一转就是一生，辗转漂泊，四海无涯。他刚转身就和一个穿蓝色警用中山装的人碰个满怀，那人似有意为之，碰撞过后闭口无言，倏然而过。旋即，苏丹发现自己被窃，学生证、车票等丢失，那人却如惊鸟入林，杳无踪迹。

绿皮火车是浓缩版的江湖。在那个条状空间里，正常旅客外，游商，骗子，小偷，妓女，强盗五方八作充斥其中。

这个贼应该是太原本地人。1984年八月，流窜全国号称“贼王”的黄瘸子黄庭利早已落网。刘子成以哈尔滨“3.18专案”为蓝本写成了小说〈追捕贼王〉，开始在报纸杂志上连载，小说把窃贼黄庭利渲染成了无所不能的江洋大盗。构成小说的基本要素都在，身世可怜，突遭奇变，受尽凌辱，偶遇奇人，拜师学艺，游走江湖，洛阳花会，挑战比试，称霸成王。成了贼王之后，又组织了庞大绺窃队伍，有五十年代大学毕业的军师出谋划策，有武功高强的战将牵着凶猛的狼狗四处打架殴斗，还有娇艳的美女色相掩护交替行窃，更有“沧州鹰”这样来去无踪的老贼指点保护。事实上，黄庭利的腿被火车压断后在哈尔滨火车站讨饭的六年中，闲极无聊，通过窥视他人睡觉的样子，判断其熟睡的程度后下手作案。说白了就是“抠死倒”。黄瘸子的手段绝非出神入化，其团伙成员也没有那么高的段位。“3.18专案”一百多名案犯，分成“南下支队”，“北上支队”，“鬼队”，“狼队”，光“南下”就有好几股，朱晓夫、“线黄瓜”、“单刀王”、“松本”等绺窃水平远超黄庭利。我访过“3.18专案”多名成员，他们都表示只是在专案成立后才听说过黄庭利，这个从未在哈尔滨行窃过的山东人被打成团伙首犯。过了“山海关”就算南下，哈尔滨的賊们多流窜山东、河北、河南，对山西大多讳莫如深，在那个数千年未变的行政区域，行走江湖那是本地人的天下。

刚刚踏上独立人生的旅途，苏丹就见识了社会的险恶。其后七年的寒暑两地往返，绿皮火车反复惩罚肌体、折磨着意志，难以想象的拥挤、污浊，旅人百态被生动描绘出来，跃然纸上。

苏丹第一次来到哈尔滨，那些旅途的遥远，道路的沧桑，转车，改签，排队，熬夜带来的疲惫和怨气，在哈尔滨站台初秋的凉意中，一扫而空。哈尔滨的精美建筑和异国情调让苏丹惊喜，他在书中写到：哈尔滨火车站是一座优雅的欧式建筑，有两层高，体量虽然不大，但精致、生动。那些弧形的隆起的屋身、连续跌落收分的线角，还有入口造型丰富的铸铁雨檐……欧式建筑的形态和细节处理令我赞叹。一组苏联士兵的雕像矗立在一座高高的纪念碑顶部，它地处站房正面的广场中央，非常醒目。广场的另一端，一条华丽的大街升起，通向远方，大街的两侧都是些欧式风格的建筑，它们造型精致，色彩鲜明，令人耳目一新。建筑、纪念碑、雕塑是城市历史叙事的重要语汇，它们暗示了这座城市和欧罗巴文化奇异的血缘关系。

哈尔滨旧貌，孟晓初提供

哈尔滨是一座火车拉开的城市。《黑白之城》讲诉了哈尔滨的来龙去脉，苏丹教授并未用专业知识具体描述哈尔滨415处历史建筑，而是以微见著，通过衣食住行，展现外乡人眼中的哈尔滨人间百态。

哈尔滨人性格慷慨豪爽、又精明世故，热情直率，又狭隘虚伪，冲动好斗，又心细如发讲究关系策略。是齐鲁大地豪爽倔强，燕赵慷慨悲歌之士，斯拉夫人尚武好斗，犹太人精明勇敢多种文化性格碰撞融合。

苏丹说：如果将自己在哈尔滨的七年打个对折的话，那就是好奇与厌倦、表面感受与深层认识，进入与出走方面的起心动念，都精准地按时间的排布纵向地对称于两端。前半部为白，后半部为黑，前半部记忆的聚焦多在学院内澎湃的生活，还有这座城市迷人的夏季和美丽的秋天，夏天里荡漾的松花江水、凉爽的风和流变的云，秋天里层林尽染的太阳岛和植物园里的白桦林。后半部则是黑，因为回忆的触须搜索到社会深层和历史的钩沉，还有略显复杂的人性。走出封闭的校园之后，对城市的格局和社会面貌也有了更多认识。这座城市文化地理的犬牙交错，城市历史波折的忽明忽暗，如讳莫如深的迷雾，似龇牙咧嘴的暗礁。

黑和白也影射着含混阻碍与通透澄明，哈尔滨漫天飞舞的雪花和覆盖大地的皑皑积雪对我来说竟是“黑”，黑夜里礼堂的灯火对我则是“白”。

雪中银白色的哈尔滨，孟晓初提供

《黑白之城》不是苏丹在哈尔滨的青春日记。但作者是怀旧的，他的心里满是为第二故乡哈尔滨起的沧桑。有的老人不屑地对我们的怀旧产生质疑，你们经历过那个年代吗，你们有什么资格怀旧？

有！我们生长在街道上没有鲜花的年代。我们就是靠对旧事物引发对曾经的想象，那就是最美、最精致的。

苏丹用优美精准的文字，敏锐透彻的洞察力，展现了八十年代鸡鸣犬吠，烟火升腾的哈尔滨。大学校园里同学间相助、相爱、依赖，也有嫉妒对立乃至仇视，然后在残酷的社会现实反衬一次感受到温暖。

看到脖子长眼力好的“老猴儿”同学考试作弊，用长脖子把脑袋高高挑起，像恐龙一样左右巡视扫描。试后老师批评：候XX同学，别以为就你长了一根长脖子，别忘了脖子那头除了眼睛还有脸呢。

我会心一笑。

看到男生在教学楼走廊张开双臂大声倾诉：“我渴望得到爱情”

我忍俊不已。

《黑白之城》插画，王宁绘

苏丹描写了简陋的宿舍，那是温情的场所。褐色的食堂，那是频繁放酱油的颜色。食不果腹年代留下深刻的记忆，让60后对食堂有了特殊感情。除了食堂美味可口的饭菜，还有职工的音容笑貌。打菜师傅人人都会的“抖勺”绝技，让青年学生每天都有到过山车般喜忧两重天的心境。食堂温和的“大胡子”发起了火，整日挂着淫荡微笑“喜子”，风骚俏丽的“丫蛋儿”……

1984年7月28日，中国首次参加在美国洛杉矶举办的第二十三届奥运会。许海峰射落中国队首枚金牌，实现了炎黄子孙在奥运会上金牌及奖牌“零的突破”。随后中国队奋勇拼搏再接再厉，荣获金牌十五枚。十月，首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在中日棋界共同倡导下举行。体育热，围棋热走入校园。马路边上的大学操场局促，田径、足球这种最热门的项目无法开展，哈建工体育课选择了篮球、乒乓球、健美、散打还有原地不动的气功。体育老师王春风是国家著名篮球裁判，常年身穿考究的西装，风度翩翩全校皆知。腰杆笔直的他经典语录是“我是舞会上的皇帝！”

83严打，西安的马燕秦组织家庭舞会，和多名男性发生两性关系，被判流氓罪处决。临刑，她说，再过二十年，我这个行为是微不足道的。

仅仅一年后，舞厅就遍地开花。随着麻将走进千家万户，有人调侃：“十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两亿在跳舞，不赌不跳二百五。”哈尔滨社会流行那句话，“学会三四步，舞厅打小兔儿。小兔儿不吃草，专喝健力宝。”

社会人碰面往往出现下面对话：

“穿这么板正儿，嘎哈去啊，二哥”

“没鸡巴啥事儿，打个兔子去。”

对社会上思想活跃服饰前卫的女士称呼由整“小拉儿”，挂“马子”，演变到打“兔子”。九十年代变成找“小姐”，网络时代改称“货”，同样前面缀了个动词“侩”〈Kuai〉第三声。

那时舞厅时兴一种集体舞，尤其讨女孩儿喜欢，数人列成一队，后者双手搭在前者两肩之上，跟着节奏摇头晃肩，像列火车样满场流动。这种舞叫“吉他蹦儿”，动感十足很漂亮，跳脱的模样像兔子，那时代的称呼大概来源于此。

当年的健力宝是名副其实的高档货。商店售价两元五角，摆在舞厅就得三元。这是什么概念，当时一瓶南坎汽水一毛五，一张电影票两毛，一盘熘肉段也就两块钱。二十瓶健力宝相当于普通工人一月工资。给看好的“兔子”买健力宝喝，能在舞厅摆那个谱的，都是一些响当当的“手儿”，或吃票，或平事，或耍钱，要么就亲手绺窃。这些人透明的白衬衫上兜里，总会若隐若现的透出叠的板板正正的“大团结”图案。当年没有所谓的什么“大哥级”，完全是后期那部香港电影“大哥大”炒作出来的。那时的“大手儿”进舞厅不说前呼后拥也得三五成群，一般都自带女伴。在舞厅里，跟各路街痞频频点头示意，那气场自不用说。看好哪个美女，也必定对美女知道自己的威名有十分把握，这时信心十足的稳步向前，颇为绅士的伸出左手，请女士跳舞。如果对看好的女人感觉缺少以上要素，那就轮到同来的女伴出马，女人对女人好说话，一介绍“手儿”的名字、外号，自然就立马搞定。

“手儿”们伸手请跳舞，遭拒，是很丢“派”的事，这种“名人”都得顾及身份，不能像一般流氓那样被美女一句“不会跳”拒绝后，就往起拽。有的女士拽了也不跳，众目睽睽下，请女人跳舞的男人就被逼至绝境了。有的地痞恼羞成怒，就得骂“你妈了逼的，不会跳你嘎哈来了”，然后就出手打女人，接着……舞厅很多“仗”都是这么打起来的。

舞厅的出现，撩起很多人的欲望，更有人因此走向不归路〈品味黑白之城后续介绍〉。同样，跳舞的潮流也不可避免地被引进时尚青年扎堆大学校园。《黑白之城》提到：1984年10月，中宣部、文化部和公安部发布《关于加强舞会管理问题的通知》，开放了舞会禁令。而这一年秋天，我踏入了大学的校门。大学是交谊舞复兴的重地，由于人员整体素质高，避免了社会舞厅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多50年代接受过交谊舞训练的前辈们纷纷出场，重温旧梦。华灯初上，古典音乐奏响，再现了昔日的辉煌。相对于同时代艺术院校舞会的火辣，绝大多数工科院校的舞会温文尔雅，师生们衣着体面，礼仪得体。

苏丹写道：我当班长的那一个阶段，教室搬到了后楼。相比于前楼，这里更加独立和僻静，便于更为频繁地组织舞会。各年级各班的同学依然喜欢来凑热闹，而此时已步入高年级的我们更欢迎涉世不深的低年级女生来访。遗憾的是，在交谊舞方面，我一直没能开窍，在舞场上像个手脚僵直、完全不听自己使唤的木偶。更蹊跷的是，按理来说我应该属于在同时代非专业人士中接触音乐比较多的，可是一上场，就紧张得连节奏都听不出来了，由此可见，我亦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伪君子。那个时期还流行两个同性结成交谊舞伴，这一方面源于理工科院校男女比例失衡，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对异性的神秘感在作祟，那是一种既想靠近又想逃避的想法，很难驱除，牢牢地控制了我们的身体。有时候调皮的男生会在黑灯之后大谈拥揽异性舞伴的感受，比如某某太胖、某某脸太大，以及某某某腰间棉裤、毛裤、秋裤层次太多……我则会在这种实践认知的指引下，第二天重新打量这些被诋毁的女同学，发现她们依旧楚楚动人。

大学期间，交谊舞已经完全洗清了它在历史上背负的污名，华丽转身，成为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它是足以与电影电视剧抗衡的美丽现实，是美好生活表面的浮华，是全民性美育。

苏丹教授的直白，让我想到了一个笑话。五十年代，一对男女在交际舞的进退旋转中，男人下体在近距离接触摩擦中受到了刺激，不受控制的挺立起来，女人在舞步变换中也不可避免的感受到这个异物，遂大惑不解地问：这跳个舞，你带啥出来了。

男人很尴尬，不好解释，忽然灵机一动，说刚才我不是查夜来的嘛，腰间插的电棒掉裤裆里去了。

说起查夜，就得说起保卫处。清楼和熬夜是保卫处工作人员和学生每天猫鼠游戏冲突的根源。那时期，躲在暗处的学生被保卫处人员抓住，也真的会挨上一顿暴打。

书中写道：保卫处大庄，原来是水暖工，半编内半编外的。自从进入保卫处阵营之后，大庄身上的活力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险、冷漠，还有点装模作样，故作深沉。和大庄相比，小强子基本上把保卫处的颜面彻底丢尽了。小强子出现在保卫处的时候是八十年代末期，是哈尔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这一阶段社会治安不断恶化，法治尚未健全的阶段。学院这时期不知什么原因开始大量招收非学历教育的各种培训班学生，其中教工子弟占主体的大专班带来了很多问题。这些人自恃是本地人，和学校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惹是生非不断，严重扰乱了校园正常的秩序。学校内部的纠纷常常引来社会力量介入，这时，保卫处的身份就很特殊、很有存在感了。小强子的真名也许只有他的同事和人事处处长知道，反正他的这个绰号挺符合他的气质和行为的。该同志个子不高、平头，刀条脸，眉眼长得不错，就是眼神有点发散，那双明亮过度的眼睛很少流露出友好的眼光。如果他不在保卫处人员总待的那几个地方待着，没人会把惩恶扬善的角色和他联系起来。事实上也是如此，老实巴交的学生们都很怕他，他也经常假借维护正义的名义刁难欺负学生。这种人即使有道貌岸然的欲望，也难以掩盖那种戾气和恶意，还有糟糕的底色。他的着装和大庄不同，如果说大庄做了一个从时尚青年向国家干部的庄严转身，那小强子就是明火执仗地在体制内抡起了皮带的恶棍，让整个保卫处滑向了帮会的边缘。很多学生都记得发生在学生和保卫处坏蛋之间的一段精彩对白:

学生:那你也不能欺负学生啊!

保卫处坏蛋:  我他妈就欺负你了咋的!

苏丹教授描述这个每天穿着“片儿懒”四处撒么儿的保卫处人员形象贴切。完全就是一个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就敢窝里横的主儿。那时期挑衅滋事的地痞整街、耀武扬威的流氓遍地，每个“玩社会”的都想展现“生性”的一面，都想“猖”起来，以“片儿懒”欺软怕硬的性格，出了校门，绝对寸步难行。

1984年，家住哈建工对面“上方街”的“豆豆”田旭、日后的杀人狂鲁林、“杨馒头”，孙万忠、马家沟“尼子”从鬼哭狼嚎的万家小孩班解除，在那里残酷的洗礼使他们的人性和手段更趋残忍，一箭之隔的西大桥，“傻生子”、“二小儿”悄然崛起，日后“皮带大队”创始人“小宏斌”也在火车上跟一个山东老登学会了插皮带骗钱的把戏。

庄严宁静的哈建工周边并非一片祥和乐土。哈建工内，扩招的大专班和带职进修班杂乱无章，也带来众多隐患。这些名义上的学生并非抱着学习专业知识而来，混到一纸文凭达到个人目的心态决定了他们的行为。其中，有一个人例外，哈尔滨市安装公司职工盛伟强。他却用三年刻苦学来的建筑专业知识，于1992年3月15日凌晨，在动力农业银行办事处金库外墙精准地凿开一个洞，窃走农行现金128万余元，亲手制造了轰动全国的惊天大案。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炎炎夏日，万分不愿读友的眼睛在发光的手机屏前受累。就此收手。

2023年3月的最后一天，苏丹老师的《黑白之城》、《闹城》摆在面前。彼时，《黑白之城》在京新书发布会尚未召开。翻开书卷，墨香扑面，绿皮火车载我重返八十年代的哈尔滨，穿越到那些烟火升腾的场景。衣食住行，娱乐风尚，霹雳舞，录像厅，乌合之众，城市，校园，江湖…………这是我熟悉的城市，我的家乡，在那个时光缓慢流淌的年代，我亲身经历过的日子。我甚至不舍阅读，怕与他过早分手；我又忍不住书中那些文字、插图的诱惑，那都是对我所热爱的这座城市的精准表达。不免一次又一次的翻开它，细细咀嚼回味后，激起了我的创作冲动。

夏日阳光热烈灿烂，我沿着苏丹教授八十年代的轨迹走了一遍又一遍，这儿实际上就是这个城市的起点。我也将沿着这个起点，品味这部《黑白之城》，继续探讨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