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国学者朱莉娅·克里斯蒂娃曾在文学研究领域提出“互文性”理论,她指出:任何一个文本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总会与别的文本——前人或同时代人的思想和话语,发生种种或直接、或间接的文字姻缘,一切文本都处于千丝万缕的联系中。20世纪90年代,“互文性”理论被移植到艺术领域,生成了诸多相关的术语和概念,以各种角度阐释了图像并不孤立,而是存在于一个图像系统之中。
本季中国嘉德为大家遴选了刘野、王音、王兴伟、张恩利、秦琦、欧阳春、仇晓飞、陈飞、陈可等十二位艺术家独具一格的作品,他们选择的意象凝聚,节制,准确,靠选择的描绘对象承载意图叙事,也提供了一种更自由和更富有图像自在性的视觉图示,脱离了政治隐喻或是消费图腾,回归到艺术最本质之一的,艺术家自身心灵思想的表达。他们已形成独特的创作语言和视觉符号,这些作品在叙事性或者绘画性层面已经非常成熟,且依然可以演变出非常多的阐释角度,千人千面、常看常新。
Lot 205
2002年以后,刘野画过许多著名女子的肖像,包括阮玲玉、周璇、张爱玲、邓丽君等。《阮玲玉之一》就是这一系列女子肖像的开篇之作,这位与他相隔半个世纪的女演员成为他的缪斯,成为其创作不可忽视的一个母题,也意味着刘野创作生涯的一次重要转折。在电影《神女》中,阮玲玉既是将所有爱倾注于孩子的慈母,也是为生活所迫的风尘女子。无巧不成书,命运的玩笑从故事照进现实:她虽是炙手可热的当红巨星,却尝遍了出身低微、遇人不淑的辛酸苦楚,年仅25岁便香消玉殒。纵然阮玲玉命运多舛,刘野并未着意刻画其凄苦或强调其“受害者”身份,而是用其电影代表作、也是中国默片时代的巅峰之作《神女》中一个吸烟的镜头,定格了这位百年前传奇女子举手投足间的风采。画中的阮玲玉身着深色高领旗袍,胸前一颗盘扣,稚嫩的圆脸,口中吐出的烟圈正盘旋而上,阮玲玉双目微闭,在稠密的烟雾和神秘的灯光映衬下愈发看不出情绪。艺术家采取了略带卡通色彩的造型,与物自身命运走向的悲剧氛围形成激烈的冲撞。
画面形象看似稚拙,呆板却清晰,展现出凝重的雕塑感;画法方面,刘野更加强调平涂的手法,使得画面更为平面化。刘野弱化了早期作品中超现实主义式的意象并置手法,在画面中仅仅保留一个人物形象,背景则是大块的单色运用,“这种对背景的精简处置,仿佛介于梦的脸的抽象和中国传统绘画的空白感之间。”刘野对于苦难展现出一种轻逸,在一条辗转、幽独的道路上展现“重压下的优雅”。这种“轻逸”建构的前提是内在的自尊和心灵的完整性,来自“拒绝展览自己的创伤”和“避免赋予自己受害者的地位”, 来自简洁、克制,明媚与忧伤交织,来自永恒的童话秘方。
Lot 206
1994年刘野回到中国,次年明经第画廊开始了为期三年对刘野画作的代理。也在1995年,刘野创作了此件《金光大道》,刘野在1991至1995年创作的所有作品,最大尺幅不过170×200cm,《金光大道》便是其一。
将目光投向画布,在舞台的前方,悬浮着小小的蒙德里安画册和马格利特的礼帽,蒙德里安画册自1995年后便多次于刘野作品中现身,成为除蒙德里安作品本身之外最常见诸于刘野绘画中的代表元素,画册封面是蒙德里安创作于1927年的《红、黄、蓝构成》,可以作为其色彩理论最为精炼的表达。舞台背景后方的窗户墙体很薄,窗框与玻璃之间的大小比例明显与逻辑相悖,90年代刘野的作品中常常充满超现实主义和形而上画派气质。以窗户引入光线并作为交界,继而利用对比和色彩塑造和阐述结构是维米尔的一大特点,刘野在早期作品中对此多有呼应,此作亦然。而舞台中央,作为主角的男孩女孩被光照亮,他们长着翅膀,肢体圆润、动作划一,红扑扑的脸颊,元气饱满的脸孔上有大大的笑容。
受到亚历山大·罗德钦科的启发,刘野对海报里飞机军舰的那种形式美感产生了兴趣,最后,他在远处的天空添了一架燃烧并腾起浓烟的小小飞机,现在画面那种浪漫、平和与美好被打破了,产生了一丝微妙的矛盾感。打破了很好,它有机会变得壮阔,有机会靠近史诗。
张恩利创作“盛宴”系列始于2000年,当时的他已在人物肖像方面积累了长达数年的探索,尤其是对群像的描摹已显露出极致的把控力。本件《盛宴》创作于2005年,相较于以往人物作品色调浓郁的黑红,充满张力矛盾感的画面逐渐转向更为单纯直抒主题的精神性描述。《盛宴》以俯视视角为线索,将视觉中心落在画面中央的圆桌上。张恩利巧妙地采取大量留白,仅在桌面上保留几处餐盘的痕迹,便将更多重心转向围坐在餐桌边的食客们,在这幅群像作品中,似乎每一人都能独立成章,他们看似围坐在一起,却又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盛宴》褪去了浓重的色彩,多以简练的勾线为主,并意识地进行大面积留白,让作品展露出另一种疏离与旁观的气质。
虽然不再浓墨重彩,但观者仍可体会画面的自由和生猛,在食客大快朵颐的背后,似乎还能听到声音,吃饭的声音、谈资的声音、显摆的声音、沉默的声音——所有可能在饭局中存在的声音本当掩盖在无声的绘画里,而艺术家却用流动的笔触重新激活了它。
在生活的躁动喧嚣中,张恩利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视角,结合其自身的生存经验,敏锐地揭示了散佚于都市风景中令人惊叹的片段。
创作于2004年的《孔雀》,是王兴伟为顾长卫导演的首部电影作品《孔雀》特意绘制。电影讲述了七十年代河南安阳小城一家五口的故事,白描了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悲喜。而在王兴伟的《孔雀》里,画家用写实主义手法,将影片传达的生活之重、生活之痛和生命中难以承受的悲情蕴藏其中,其文学性不言而喻。《孔雀》虽最初来源于电影剧照,但王兴伟一改其中压抑至恐怖的环境,以橄榄绿代替一般的黑色,用这种色彩奇特的发散感,加强了画面中心的红色西瓜和蓝色连衣裙,突出两个主人公的象征性。整幅画是象征主义的,也是贴合电影里对三个孩子的存在状态。上世纪70、80年代是社会急速转向,令人狂热又迷茫的时代,王兴伟生长于其中,所以对剧中人的精神面貌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更能感同身受。因而在技法上,王兴伟也并非是写实化的涂抹,而是用很多色点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颤动感,仿佛时代的变动,以及时间的流动,变静为动,令画面中的时间持续流动、闪烁,如同进行当中,正如王兴伟所说“我创作这幅画,也是对那个年代的一次回望”。
“绘画如何创造意义”是王兴伟不断探讨的课题。凭借他机智而敏锐的感知力,他在自己所建构的艺术世果中营造出充满想象的叙事效果。在《孔雀》的创作路径中,王兴伟以自身禀赋和趣味为条件,把握着最大限度的自由,随机性地进行了绘画语言和形式自动生成的实验,这使得媒介语言获得了主动和独立的价值,也给他的创作带来了丰富的变化。
欧阳春围绕 “王”的概念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和视觉叙述,并用30幅画截取了 “王”一生中那些极富宿命意义的片段,以此来映射当下的生活,反思人性的复杂与多变。《王者孤独》创作于2008年,是“王”系列中题材尤为特殊的一件,它不着眼于传奇故事中王者最辉煌或悲惨的瞬间,而是还原了“王”普通人的一面,将身躯的短暂与王权的永恒对立起来,表现了至高权利背后复杂的狂妄、 孤独、希望以及幻灭。欧阳春画中的孤独形态甚多:地理之孤独、知音之孤独、难以融入之孤独......早年的追求艺术苦旅使得欧阳春对孤独有如此丰富的感受,《王者孤独》,亦是欧阳春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Lot 191
在2004至2007年的作品中,韦嘉的画面保留着单纯、简练的版画风格,并融入卡通的时代记忆,用个人风格化的线条勾勒出的少年形象,讨论这一代人关于青春的烦恼和思考。
创作于2007年的《我还年轻,失败也没关系》是韦嘉早期作品中极少见的大尺幅双联画,不同于同期作品的逃避,忧郁气质,带着一股独属于青春期的不认输、勇往直前的 闯荡精神。其价值在于韦嘉从内心出发,展现了自己真诚的雄心和脆弱感,如同祛除了青春期火气的自我重塑,这是他纯粹自由的生存状态和创作姿态的一种显现。
《颐和园》创作于2004年,于2006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首次个展“黑龙江盒”呈现,是此展览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大尺幅作品之一,与仇晓飞早期作品如《看电视》、《透视》等一道奠定了艺术家具有独特创造性的观念与美学基础。仇晓飞通过对真实图像的复制、改写和呈现,将自己曾经的记忆与现时的情绪交叠在一起,画中的情绪是温暖而怀旧的,在描摹的过程中,他把个人记忆的情绪氛围嵌入公共的场景。《颐和园》的内容与图像并非是随意选定的,而是建立在他大学时期的毕业创作《剩下的果实》的场景之上,艺术家扩写了《剩下的果实》之外的故事,将观者的目光引至远处虚化的背景——颐和园。
作为《剩下的果实》的 “画外音”,《颐和园》如同一个时光机,承载了仇晓飞孩童时期自家乡迁居北京后的童年回忆,其内容剥离了政治主题,平静且温暖,两件作品所呈现的意境与氛围截然不同,既各自独立又有内在关联。仇晓飞用其治愈性的色彩将波涛汹涌的时代痕迹隐藏在画面背后,而这两者之间的较力则成为了他日后创作的一种动能,启发了仇晓飞创作的下一个超现实与心理分析的阶段。
2017年陈可创作了“与爸爸对话”系列,这是她艺术生涯中极为特殊的系列,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涉及到家人,第一次以女儿的视角去表现亲情,去描绘她心中的父亲。《杯中兰》创作于2018年,艺术家通过自己与父亲的对话、摘取出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景来完成对往日事件的追索,同时通过将一些日常旧物置于平面作品中予以呈现,以此探讨时间、家庭和衰老等主题,传递她对于一个至亲的近距离观察以及由此及彼的觉知。作品表现了一位坐在椅子上捧书阅读的戴着老花镜的父亲形象,他肚子微微凸起,穿着很有年代感的“的确良”式蓝衬衫,一如许多人脑海里“父辈”的典型形象。
在《杯中兰》中,陈可特地将父亲喝茶用的杯垫拼贴在画布上,并在上面画了一杯茶,展现出旧物上时光留下的痕迹。陈可还邀请她的父亲绘制了杯中摇曳的兰花,水中的墨兰与花盆中的绿兰相互呼应,进行了一次父女之间的艺术对话。茶杯垫这一现成物的运用,一方面使作品更为真实可触;另一方面,不起眼的杯垫恰恰代表了那些默默付出却被忽略的事物,某种程度上也是以艺术家的叙事角度来描绘她眼中的父亲形象。《杯中兰》是陈可人到中年后,面对亲人衰老,孩子成长、以及各种复杂情绪所催生的作品,也是一个关于记忆、理解和情感的容器。
《星星堆满天,我还是只爱月圆》创作于2008年,是陈飞个人风格走向成熟阶段时的代表作,曾展出于艺术家2011年重要美术馆个展“陌生人”,也是其生涯尺幅最大的作品之一。这一阶段的作品在保留强烈叙事风格的同时,加入丰富细腻的背影渲染,画面主体在天马行空的想象情景下展开叙述,精彩又锐气十足。
陈飞借用了流行音乐人杨乃文的代表歌曲《星星堆满天》里的一句歌词为作品命名,结合歌曲,画面层层铺设的细节,又似乎有了全新的解释:男人为何被埋在地底?他的心脏、内脏、眼睛、皮肤、耳朵为何散落各处?女孩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在看着星空?陈飞从来不吝于将自身的情感心路放在画中,但他也从不对画面进行解释,任由观者去编造精彩的故事情节与特定的人物角色。
在画面元素的铺陈上,陈飞有意设置了诸多相互矛盾与冲突的因素,如单纯的夜空与极度繁复的星星,解刨式的男人与穿毛衣的女人,都为画面赋予了浓厚的戏剧张力。陈飞在《星星堆满天,我还是只爱月圆》中用自己的绘画语言表述着直白又意味深长的故事,关于青春、关于爱情以及仲夏夜的各种畅想,既清新又浪漫。
Lot 36
黄一山的作品强调手工感和材料性,也大量借用美术史上和文化史上具有重要范本意义的图像和文本,把它们嫁接到当代的情境和空间中。在本件《庖丁解牛》中,画面空间被精确计算的连续平行四边形构成的坐标线分割。 通过不厌其烦的细节处理,他所创造的图像就像是中国画的透视构图与马格利特的超现实主义的结合,再加上一点希区柯克式的层层心理气氛的铺垫和经营。他的作品表面看起来似乎执着于对于事物的客观物质属性的表达和叙事,其实艺术家所要传递的信息是超越对象物理属性的层面的,正所谓意在言外,意在画外。



中国嘉德联系方式(滑动查阅)






已展示全部
更多功能等你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