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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生日｜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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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查德·塞拉

Richard Serra

1938-

1938年11月2日生

■ 《AR水平线 #11》（细节），2017年

手工纸上蚀刻墨水、矽石颜料及水溶颜料棒

美国艺术家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1938年生）是“极简主义”与“过程艺术”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艺术实践强调了作品的材质，其纸本作品和雕塑，表达了有关时间、物质、重量和过程的概念。

塞拉的作品即将在2023年上海ART021艺博会上展出。在他生日今天，我们借《典藏》杂志的文章，向您介绍他的绘画创作及背后的哲学。

今日生日｜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崇真艺客

本文原载于《典藏·今艺术&投资》杂志

2023年11月刊

时空之形，动静之重

理查德·塞拉的绘画

文/ 严潇潇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1938年生）多以巨大的金属雕塑而知名，这些作品以钢、铅等工业材料制成，常依具体场域现地制作，以惊人的体积与尺幅在雕塑、建筑和环境之间建立连结。然而，我们不能忽视他同等重要、甚至更为根本的画作，这些作品同样成为全球各大博物馆关注的焦点。理解塞拉的画作，将建立起对其创作更为平衡和深刻的观点，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其在艺术领域的卓越地位。

理查德·塞拉在卡塔尔Brouq自然保护区，2014年

摄影：Cristiano Mascaro

“我所感兴趣的是形状，而非图像。”

——理查德·塞拉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黑暗的胜利》，2020年

手工纸上水溶颜料棒、蚀刻墨水及矽石颜料

作品尺寸：122.6 x 100.3 厘米

装裱尺寸：135.3 x 113 x 7.6 厘米

自孩提时期起，理查德·塞拉每天都会做的事，就是画画；即便在成为知名艺术家之后，他也随时携带着素描本。塞拉视绘画为一种“视觉笔记”，他藉之以“维持手眼之间的协调”，他也认为画画对自己来说必不可少，他“透过画画来看到种种事务”，画画是一种“探测视野的方式”，是其“所做之事的核心”。

塞拉自1971年开始持续画作创作至今，这些主要以颜料、蜡等材料压缩制成的黑色颜料棒为基础媒材的作品，逐渐发展成为与其雕塑等量齐观的严肃创作脉络。虽然塞拉将自己的画作与雕塑视为各自独立的创作，但毋庸置疑，他更在它们之间建立了在形态、观念上种种韧性十足的连结。

这些画作时常以与其雕塑作品异曲同工的大型量体、密度，与观者的视觉和身体感直接产生互动，大面积黑色之中的丰富细节，无论创作于纸面还是画布上，它们都摒除了任何包含再现、象征或隐喻意涵的图像性，也不为任何外在目的而存在。

《理查德·塞拉的画作：作品出自作品中》，奥地利布雷根茨美术馆，2008年

随着时间累积，塞拉的画作逐渐获得更为回顾性和系统性的展示、研究、论述与出版，在那些以黑与白为主的画作中我们足以看到塞拉最为核心的创作观念。

在一系列聚焦于其画作的重要机构展览中，包括早在1970年代的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1990年的马斯垂克邦纳方腾博物馆（Bonnefantenmuseum）两次重要的塞拉画作展。

近年，则有2008年奥地利布雷根茨美术馆的《理查德·塞拉的画作：作品出自作品中》（Drawings: Work Comes Out of Work），集合了之前二十年间塞拉的几个重要的画作系列；随后则有更为关键的，2011年先后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与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并于翌年回到组织该次展览的梅尼尔收藏博物馆的画作回顾展，回顾的幅度向前延伸至塞拉开始画画的1970年代。

2017年荷兰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的《理查德·塞拉：画作 2015-2017》，则进一步透过塞拉那三年间的大型画作系列，凸显其创作方法上的重要转变。

今日生日｜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崇真艺客《理查德·塞拉：画作 2015-2017》

鹿特丹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2017年

强而有力的脉络伊始：

有关绘画的思想实验

塞拉出生并成长于旧金山，四岁生日时，他在当地的造船厂第一次看见完工下水的油轮，钢铁制的庞然大物和与其体量形成反差的轻巧浮力，那一刻的敬畏与惊叹长久存于他的记忆中。

在塞拉的整个养成过程中，于钢铁厂帮工的少年时期经历、学生时代所受的人文教育与绘画训练，都对其影响深远。他在耶鲁大学期间，还曾协助约瑟夫·阿尔伯斯（Josef Albers）完成其著名的《色彩互动学》研究出版。1964年从耶鲁大学获得绘画艺术创作硕士后，在旅居欧陆的几年内，从巴黎到佛罗伦萨，从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usi）、多纳泰罗（Donatello）到维拉斯奎兹（Diego Velázquez），塞拉获得了超越过往所受教育框架的感悟与创造力，他逐渐找到自己与媒材、语汇以及空间之间的切入点，也对画画与体积、边缘乃至空间和环境之间所形成的互动关系有了深刻的体会。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AR水平线 #11》，2017年

手工纸上蚀刻墨水、矽石颜料及水溶颜料棒

作品尺寸：100.3 x 102.2 厘米

装裱尺寸：111.1 x 113 x 6 厘米

塞拉1966年回到纽约后写下著名的两页《动词表》（Verb List），包含他此前十年内多重养成之下，对于如何创造性地以动作、活动来作用于材料、并创造出形式（形状）而作出的构想。《动词表》被塞拉视为对年轻的自己所作的一则创作指引，从那些凝聚着艺术家思想的动词出发，画作的线条是其重要的基本形式，而他也渐渐地同样让画作本身承接了这些动势，突破自身而成为精神性的载体。他的大型金属雕塑也是如此，并进一步辟出从画作、雕塑到建筑、环境的形态光谱，共享强而有力的思考脉络。

回顾塞拉的创作生涯，1960年代后期可谓其沸腾的实验时期，也是在那时，画作与所有其他创作之间的互联关系也成为他后续创作发展的一个基础。1968年，他创作了一系列以徒手攫住铅片为代表性意象的电影短片，展现出他在观念、行动与简约语汇之间的实验；也透过例如将橡胶绳并排挂在墙面上（《带状物》，1966-67）、往墙角泼洒融化的铅（《泼溅》, 1968）等空间装置。

塞拉在传统绘画媒材之外，于空间关系中触及了线条、动作、布局、动向等绘画问题。此外，他也与罗伯特·史密森（Robert Smithson）建立友谊与交流合作（他也参与了史密森最重要的作品《螺旋堤》的完成），在大地艺术的尺幅上拓展对于绘画的思考。塞拉让看似截然不同的媒材、及通常被艺术史归类在不同门类的创作形式所足以具备的共同基础变得可见，其自身也表现为一位超越媒材的思想者。

《理查德·塞拉》，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1999年

关乎空间与力量：

与雕塑一体两面的“装置绘画”

1970年代初期，有别于前一时期大多较接近于草图的作品，塞拉以炭笔和油画棒完成了一系列以圆为主要形态的纸本绘画，这正是其对此前几年从雕塑结构中获得的经验的响应。紧接着，塞拉的创作打开了新的尺幅。

一方面，他创造出以如墙般矗立平衡于空间内的热轧钢板为基本形态的大型雕塑，随后很快走向户外，巨大的体积及其切割了空间、又编排出观者与之互动的身体感之可能。另一方面，他的绘画也在尺幅、同系列内的数量等方面增长，随后即发展出以颜料棒直接作画于墙面的创作方法。与“草图”不同，他的画作时常以平行的姿态与雕塑作品产生互动，量体与规模也是它们自成一格的重要因素，它们类似地作用于空间关系与观众的身体感。

《理查德·塞拉的绘画：回顾展》，纽约大都会博物馆，2011年

雕塑与画画这两条各自独立、却有形和无形地交错的线索，在塞拉的创作进程中形成了一体两面的有机结构。二者同样都扮演着提问者与实践者的角色：对空间的可能性发出提问，也以实际的形状与样态来完成实践；相异之处则在于所依托的场域。“（雕塑中）对于场所和语境的关注，同样也出现在我的画作中。也就是说，我的画作在墙面空间的范围内呈现了这一场域......画作的分量不仅从颜料层的数量而来，更重要的，则由画作的独特形状而定义。”

他将纸本绘画和雕塑称为在“处理一组问题时、所导向的不同调查方向”。就此，塞拉的绘画进一步发展为一种“装置绘画”（Installation Drawings），自1970年代末起到1990年代，这些“装置绘画”开始时常以占据整个展览空间、乃至现地创作的形式展出。与此同时，纯手工的创作方式需求相应的工具，塞拉融化颜料棒并将之重铸为砖块般大小与外形的绘画工具，改变了作画过程，也将体积与重量直接传递给创作中的手和身体。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鹿特丹垂直#10》，2017年

手工纸上颜料棒、蚀刻墨水与硅素颜料

99.1 x 99.7 厘米

稍早，塞拉于1970年的日本行中发现了枯山水，他领悟到身体在空间中的移动，即可量度与感知时间，而这也形塑了他对于风景的根本理念。东、西方的风景与建筑在风格、形态、关系等方面带来冲击，不断滋养着塞拉活跃的空间哲思。

如同塞拉使用工业金属制作大型雕塑时并不具明确的社会性意图，他画作中的黑并不带有凝重、阴沉或是黑暗等象征性或情绪性意涵，它甚至不被视为一种颜色，而是一种具体的、受重力作用的材料，与量体、环境以及不同创作方式所制造出的肌理等共同构成中性媒介。他也将黑色与“锻造”（forging）相提并论：“由于黑色是最密集的颜色材料，它能够最大程度地吸收和散射光线，从而改变一间房间内的人造和自然光。黑色的形状能够保持它在空间中的位置，对更大的体积产生影响，并能够轻易改变该体积的质量。”

媒材本身并非第一要务，更为重要的则是空间的重塑。恰如几何学透露出理性与美感兼备的宇宙万物之美，塞拉以中性媒介构筑种种意外之形，不断定义或重组空间中的感知与心理状态，邀请观者及其敏感、以亲历之姿，与作品的动态平衡产生共鸣。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沿河而上》，2021年

两张手工纸上颜料棒、蚀刻墨水与硅素颜料

100.3 x 243.8 厘米

手与身体：方法的演变与反转

随着塞拉持续发展其大幅纸上作品和“装置绘画”，这些大都超越艺术家臂展尺幅的作品，创作过程无异于一次次体力劳动。1980年代起塞拉就在绘画的过程中大量施以重量与重力的作用，后来又在媒材工具与绘画接口之间加上一层网状隔层，用以在动态与画作之间制造间距，也让作画过程慢了下来。

2000年初，他继续为这不断发展的材料、手法之混合形态增添新的层次，那两年间他着手一系列被称为“线条绘画”（Line Drawings）的作品，是先将颜料棒融化后倾倒于坚固的平面，再以纸覆于其上，用钝笔在其背面作画，纸与颜料层之间的隔层依然存在，层层迭迭的媒材、界面建构出绘画的框架，而塞拉也着迷于这种框架所带来的限制、以及控制与难以控制之间的张力。

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

《复合材料 #3》，2016年

纸本石版蜡笔及蚀刻墨水

作品尺寸：57.2 x 76.2 厘米

装裱尺寸：67.6 x 86.7 x 4.4 厘米

在随后的十余年间，塞拉延续并发展了这种反转而激进的创作方法，不断在尺幅、颜料厚度、按压时使用的工具、承载绘画实体的接口等元素上进行实验，这其中包括，透过两张用黑色版画蜡笔涂满的透明塑料层夹住另一空白透明层来“作画”、从而凝聚了透明空间中回荡的绘画材料的《透明度》系列。2015年之后创作的《漫步》、《合成物》、《鹿特丹垂直》、《鹿特丹水平》等系列用上了包括粉彩、油墨等更多绘画材料的混合，它们凸显了近十年来塞拉在绘画上的新思考与新样态：非直接的、翻转式的手工操作过程伴随可见的偶然性，同时也依然在完成的作品表面留下创作过程的明确痕迹，与塞拉1970年代在日本枯山水庭园中领悟的内在风景遥相呼应。

《理查德·塞拉：绘画》展览现场，卓纳纽约，2022年

塞拉在创作2011年开始的《裂缝》（Rifts）系列时则使用了金属模板，来在壮观的黑中间制造出边缘利落的裂口。这条线索延伸至他最新的一次绘画个展，即2022年于卓纳画廊纽约空间，他在开启的新绘画系列纳入了视觉性的平面几何层次，直接在墙上藉助手工裁剪的纸模板来创作出不同形态的黑色几何，其中可觉察到某种从艺术家内在世界自然而生、又归于形式上的简洁利落。

塞拉的绘画与雕塑作品共享了有关时间、空间、物质性与过程性等核心问题意识，在对形态、重力等问题的坚持下创造出种种平衡结构。当我们听到塞拉说“绘画是理解我们内在自然的一种方式”，回顾其绘画创作脉络，便更容易明白，他是如何清醒地在时空中探求“形”，在手势的动静间，辟出足以映射内在世界之重的片片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