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生：故事力资源开发——文旅演出和舞台艺术双重转型创新

今天我们看到的一个有普遍性的现象是，旅游演出和舞台艺术高度的交叉融合，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文化和产业生态。文旅演艺创作作品已经逐渐成为文化旅游目的地的标识元素与核心吸引。对旅游演出来说，这是行业发展的新内容和新形态；对舞台艺术来说，这是艺术发展的新平台和新形态。基于这一特定的时代背景，需要我们更加强化这其中带来的文化使命意识。

“旅游演艺，既是旅游业发展的内在需要，也是舞台艺术发展的规律使然”。我们在院校从事艺术专业教育、科研和创作实践，与各位在文旅企业和政府部门所从事的项目创作、制作、运营和管理等有着共同的宗旨和目标，也有着不同的角度和侧重，就在于既关注当下的可实现，又更关注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历史的赓续、和其中的艺术和产业的有普适意义的内在规律。

当今旅游的发展，已经从过去的少数人群的高端消费转变为大众百姓日常生活。2021年12月，国务院发布的《“十四五”旅游业发展规划》中写道：旅游业作为国民经济战略性支柱产业的地位更为巩固。旅游成为小康社会人民美好生活的刚性需求。十三五”期间年人均出游超过4次。

旅游演出成为重要的拉动、引导和吸引。这让我们看到了文旅演艺的重要作用和贡献，对地域文化资源和禀赋的重新认识和价值挖掘。从根本上来说，旅游演出促进了乡土文明的现代化和城乡日常生活的艺术化。

这是经济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的聚合达到了转型拐点的阶段的必然现象，于是，对体现这一时代内涵的大作品的期待视野就成为一种呼唤。2018年在北戴河听王蒙部长在全国政协活动的讲座，现场的一位听众递上一个字条提问：为什么当今没有大的作品的出现，王蒙部长回答说，你的这个判断可能还为时过早。

我们在文旅演艺中突然发现了一个最大的参与人群，一个最大的艺术土壤，与生活体验交融的综合吸引力。从旅游市场的逻辑，到文化发展逻辑，到艺术演化逻辑形成了交汇，于是，一个新的艺术文化形态已经初步显现。一般来说，市场是最现实和敏感的，文化和艺术是则一个缓慢渐变的过程。随着旅游业40多年的发展，这时候已经形成了游客观众新的需求，就是对艺术内容的更加注重和更高要求，简单粗放的文旅演艺作品已经不能满足今天的游客观众日益提高的审美需求。

于是，故事力资源就自然成为旅游演艺重要的内容资源与核心吸引。而“故事力”的概念的产生并不是戏剧等艺术领域，而是从管理学领域产生的词汇。丹尼尔·平克《全新思维》提出的适应未来社会的6大能力，几乎全都和艺术有关。这给我们带来启示，艺术已经成为一个普遍性和时代性的广义概念，已经成为人们社会生活的基本需求。

旅游演出和舞台艺术的交叉融合，带来了内容和形式新的生成，形成了旅游业和演出业的双重增量新空间。

数字时代的旅游演出已经成为新型的艺术品种。在这一历史的拐点，对于文旅演艺发展未来方向的探索，可以从艺术发展历史中寻找基本逻辑和规律，参照和借鉴。比如，电影艺术发展的百年历程可以给我们带来许多启示。

我们仅以二十年代到五十年代期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作品为例，二十年代的《西线无战事》、三十年代的《乱世佳人》《爱弥尔·左拉传》、四十年代的《蝴蝶梦》《公民凯恩》《卡萨布兰卡》《爱德华大夫》《火车怪客》《哈姆雷特》、五十年代的《一个美国人在巴黎》《后窗》《八十天环游世界》《桂河大桥》《宾虚》以及六十年代《群鸟》……这些影片从摄影画质、技术和技巧等与当今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却创造了至今依然是经典的作品，是艺术院校电影专业必读和反复拉片的经典作品。如黑白、默片、声效等当时的技术边界和“局限”恰恰也成为一种时代的印记特征。这启示我们，不要只是等待技术和市场成熟，根本在于讲好故事。

从普通生活出发，挖掘经典的内容，已经成为当今艺术发展的普遍规律。而在地内容故事力资源逐渐成为核心吸引。

衢州的沉浸式戏剧《浸梦水亭门》，在水亭门码头景点讲述周边发生过的历史故事，借鉴《sleep no more》等沉浸戏剧和观众参与形式方法，而超越在于对在地内容的挖掘，对当地故事资源的再发现、再认识和再表达，让我们这样第一次来到衢州的人发现，在这个古城门水岸码头发生过许多熟知的历史人物在这里不为人知的故事。同时，我们看到城门景区聚集了很多人，走进看到，是全国田径锦标赛的跳高比赛。原来，体育赛事也进入了景区，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场景中。剧场的空间观念也被打开，体育赛事的场所观念也已打开。文旅融合、文体融合已经进入了日常生活。

文旅演出就造就了演出艺术创新的巨大空间。从普通人的生活出发也意味着周边有着大量的素材可挖掘，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素材，不仅能讲好当地故事，还能助力相互赋能、彼此成就的文旅生态建设。

我们带领上海戏剧学院研究生，进行贵州三穗“八弓草市”文旅实景演艺项目孵化创作——实景生活剧场《八弓草市故事》，表现当地的水库建设移民的真实故事。当地的苗族、侗族村民为支持国家建设离开故土，在政府安置的新村开始新的生活。世代居住在大山中务农的村民，由农户变商户，对他们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都是充满戏剧性变化和心灵激荡。对于未来新生活的迷茫困惑，从生存技能的重新学习，生活方式的转型适应，生活习惯和故土的情感割舍，这是一次人生命运是深刻转折。全国的建设移民有数千万，深刻的社会转型正是当今新时代的中国的一个缩影。新村故事也是中国故事。

于是，在创作和实验演出中不断出现感人的场景。担任导演和空间设计的研究生采访村民，村民流着眼泪讲述他们离开老家和艰苦创业的经历，研究生们则说，做这个创作“很治愈”，因为每个人都面临着未来的发展和人生抉择的艰难抉择。

故事力资源是一个巨大的开掘空间，又在不断生成新的故事。

里程碑时刻，地域文化表达，我们从中看到艺术与国家、与地区、与每一个人的关联，根本则在于体现着真正的文化自信。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以“城市即舞台，全民皆主角”打造独特文化风景，提升市民的文化获得感、参与感、幸福感和归属感。

“里程碑的时刻”来自郭梅君博士介绍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城市记忆》案例，以整个城市的建筑空间为载体，以光影艺术现场讲述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历史故事，成为旅游打卡地。

戏剧是一个不断演化和流变的存在。许多新型的戏剧在不断涌现，如环境戏剧、沉浸戏剧、云剧场、虚拟现实剧场等。上海演出行业协会从2019年开始进行《演艺新空间测评》，顺应演出市场需求进行行业规范标准的引领指导，促进了与城市文化生活交融的演艺剧场空间涌现，如亚洲大厦、大世界、思南公馆、第一百货商业中心、MAO Livehouse上海、上海地铁音乐角、K11美术馆、读者·外滩旗舰店等，目前基本稳定在100个，以《演艺新空间运营规范标准》实施动态管理，经年度测评确定挂牌、暂缓挂牌和不再挂牌。

许多传统剧种渐渐式微，而优秀传统戏剧在转化中又成为重要的稀缺内容资源。全国各地的与在地内容资源结合的演出艺术成功案例不断涌现，如内蒙锡林郭勒的大型室内情景马剧《蒙古马》，超越了传统的马戏、杂技、演艺秀，在叙事、情感、精神表达上形成震撼力，目前已经演出6年，并开始进行在各地的衍生创作。

而当今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故事生成现场。全方位，多主体，主动讲好中国故事，基于现实生活信息的自然流动，发自内心的本色呈现，从容自如讲述自己想讲的故事，讲给自己的故事，这样的演艺作品才能真正打动别人，根本上是文化自信的流淌。

这时，我们特别呼吁艺术专业大家的介入。我们高兴地看到旅游企业界的变化，如前些年，旅游企业家会对我们说，不要太艺术，观众是来休闲的，不是来受教育的。而现在的企业则说，我要看剧本，看核心IP是什么。对艺术内容的重视，反映出当今观众审美要求的提升，反过来对文旅演艺创作提出了新的要求。于是，体现世代的大作品的出现成为呼唤。

而这正是戏剧等演出艺术规律所然，也是一种优秀的文化传统。上海1932年至1937年，戏剧学院老院长熊佛西先生参加中华平民教育运动，在河北定县开展农民戏剧运动，以演剧是进行社会教育的有效方式理念，开展民众教育戏剧，举办戏剧学习班，成立了十几个农民剧团，在娱乐中给民众以思想教育，建构了一种农民教育戏剧的崭新形态。“改进生活，改善环境，而达到农村建设乃至民族再造、民族复兴的最大企图”。我们从中看到，这正是一种历史与当下的对话。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强调，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努力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从中国式现代化历史内涵的角度，强调了在中华文明深厚的历史基础，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造就中国式现代化新的文化生命体和文化形态。“要把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展示出来，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

这对于戏剧等演出艺术创作者来说是又一次观念的解放，对于旅游业来说是产业转型的内容要素的关键性认识和观念的强化。内容故事力资源的巨大的开掘空间，又在不断生成新的故事。里程碑时刻，地域文化表达，艺术与国家、与地区、与每一个人的关联，根本在于体现了真正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