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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 展评｜东启：互助的起点是相互看见——评“分散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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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聚会

Impromptu 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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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及线上、线下的分享，也让展览变成一个逐渐打开工具包的动态过程——工具包内部不止技术和价值判断，还有艺术家/小组在不同现场面对人和‘关系’时的感受，而临时聚会是为了更好地返回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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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 展评｜东启：互助的起点是相互看见——评“分散话语” 崇真艺客

“分散话语”展览现场，2023年

全文图片鸣谢巽美术馆

分散话语：作品阶段分享展

巽美术馆，顺德

2023年9月24日至11月24日

展览能否成为社群连接的“临时聚会”？王景在巽美术馆策划的新展“分散话语”为这一问题提供了语境。本次展览呈现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作品”，而是艺术家/小组们针对某个议题或社群的长期实践。展览现场及线上、线下的分享，也让展览变成一个逐渐打开工具包的动态过程——工具包内部不止技术和价值判断，还有艺术家/小组在不同现场面对人和“关系”时的感受，而临时聚会是为了更好地返回现场。

2015年，二楼出版社发起“六环比五环多一环”项目，邀请艺术家们来到京郊村落调查并展开行动。这里的行动并非“写生”，而是在田野的基础上提出此时此地的问题，再通过创造性的方式展示其背后结构，重建自身与现场之间的联系，并朝向“无限接近解决问题”而实践。而这一切都围绕着“看见”展开。许志强在项目中利用建筑学测量方法对建新庄村农场宿舍进行调查；“测量”作为界定人和空间关系的方法，成为许志强的看见方式，而正是基于此，项目的图解报告最终像极了一首首什么都说了但也什么都没说的残酷诗篇。展览作品《西三村高架桥空间调查》和《城中村自建房调查》（线上分享），亦是通过建筑学的方法测量数据形成图表；这些实践也成为讨论城乡二元问题的一个注脚。一段采访中，许志强询问城中村作坊的工人：“为什么一些人不愿意去工资略高的郊外大工厂工作，而是选择在工住一体的城中村作坊？”工人的回答很简单：“在这里工作，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庭。”

“现场”不一定是某个地点，一个人自己也可以是现场。唐浩多在“一个人的社会”项目中讨论了自己幼年遭受家暴的经历以及父子关系。向内的梳理促使他在面对一些暂时不适应学校教育和缺乏陪伴的儿童时，有动力长期运营、维持一个立足海口城中村的儿童陪伴空间——“无墙幼儿园”。审美在应试教育中往往是相对忽略的一环，录像《雪绒花的花》表现了两个孩子在无墙幼儿园关于扎辫子审美的争吵，静远的录像作品《碧玉妆成一树高》则讨论了手机及社交媒体对孩子审美的影响：在“飞物联盟”空间，一位女孩刷做头发的短视频，静远提问：为什么喜欢做头发？为什么喜欢打扮漂亮？你认为的漂亮是什么？是否有人会拿某种“漂亮”的标准评论你？等等。静远之前的项目“写母亲”和“汗流浃背”便探究普通人和艺术之间该如何相互抵达，“飞物联盟”作为这一思考的延续进一步指出了目前“校外儿童教育”面临的双重困境，即要么作为消费品服务于中产，要么在“献爱心”的道德叙事中化缘求存。“飞物联盟”则致力于通过社群网络建构一个替代性教育空间。与此可资比较的是李牧和张芳组织的“野果社区”——社区由李牧/张芳等几个家庭共同组成，李牧和张芳担任课程顾问。社区强调以孩子的视角出发，“老师”的角色隐于幕后，家长成为观察员，教室则可以是荒野、废墟、工作室。在书本之外，“野果社区”希望孩子主动发掘人与物、人与人、人与己之间的关系。

“六环比五环多一环”项目后，一篇《求求艺术，放了社会学吧》的评议文章曾引起人们对艺术与社会之关系的热烈讨论。其实不存在“放过”与否，即使从关注自我开始，社会也就在那里。现居深圳的郑若荔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有八分之一客家身份；她邀请居于深圳、客家成分不同的女性组成一桌名为《请汝食最爱介客家菜》的客家饭局，一起讨论客家人家庭与女性的关系。而她在梳理家庭采访时却发现家人客家身份的消失和成都城市化的发展节奏居然是一致的。罗蔼盈对奶奶的研究同样体现了个人症状与社会历史的缠绕，奶奶在童年被遗弃并被尼姑庵收养的经历，被锚定为（家庭女性）三代关系张力的起点。罗蔼盈在借用奶奶的占卜典籍《三世书》的（命理）结构重写家族历史时，也引出了“自梳女”“姑婆屋”等历史背景：“姑婆”是明代起关于独身女的代称，由于不断被排除于男权宗族系统之外，姑婆们以股份制集资购买房屋居住，称为姑婆屋，后来实际入住姑婆屋的还有寡妇等无家女性。同样面对这段异名的历史，陈嘉璐通过对姑婆日常生活的拍摄、小说《绝情书》、设计姑婆芋图纹、制作姑婆屋和自梳仪式的地图等方式，试图拼凑出在权力和生存的挤压下，这一女性社群的存在样貌，并将这种理解带回当代女性的社群中继续激发新的行动。

陈嘉璐《绝情种》

2022 年，自出版

图片鸣谢艺术家及巽美术馆

艺术家在面对现场或社群工作时，自己的价值判断、道德标准、个人欲望、审美偏好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时，可能会演变成一种“暴力”，这就需要将“陪伴”作为一种日常练习展开，陪伴本身也可以是实践的一种。周霄鹏的项目《花朵沉静不语》中，他在柏林为确诊阿兹海默症的老奶奶教授绘画——绘画的完成度在教学过程中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而有别于传统的艺术疗愈，艺术在此更变成了一个见面的“借口”，一个共同抵抗无聊与陪伴的起点。相似地，郑菁在《程奶奶最懂得》中记录了一位几十年来自采、自制中药应付日常疾病的程奶奶。在郑菁的启发下，程奶奶还将自己药方的药材画了出来。这是陪伴带来的“神药”，它激发合作者自主的创作。

展览现场的展台多由白色保鲜泡沫箱代替，作品前也摆放着名为“拿破仑户外婚宴宴会亚克力水晶椅”（名称来自淘宝）的椅子。两种质感迥异的布展材料营造着极大的撕裂和荒诞意味。但这种感受在现实中——尤其在社交媒体塑造的二手现实中——反而越发平滑和日常化；由此，艺术家们“从看见到互助”的实践，某种意义上也是对这种现实的抵抗。

✦ 撰文｜东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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