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 | 「新美术馆学」与策展的五大要素

「新美术馆学」与策展五大要素  活动现场

讲座第一部分围绕“新美术馆学”的概念与理论源流展开。从目前来看，“传统美术馆学”仍是国内美术馆界的主导性思考框架，重点关注资金筹集、场地管理、社会服务，以及学术研究、资料收集、展览组织、图录出版等操作性工作，对美术馆的理念目标缺乏深入长远的思考。然而，20世纪以来，大量的国内外博物馆和美术馆展览案例表明美术馆有能力也有责任在当代文化场域中扮演引发前沿性讨论的角色，尤其是激发公众对艺术体制的思考和重估。因此，“新美术馆学”的提出，一是为了使国内学界认识到美术馆在当代文化多元交织的话语场中重要的价值意义，二是让中国的美术馆学突破传统藩篱，在国际文化对话中发出与时俱进的声音。为使“新美术馆学”的研究进一步系统化、深入化，王璜生教授在广州美术学院的支持下成立“新美术馆学”研究中心，并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合作出版一系列相关刊物丛书，旨在让“新美术馆学”领域研究不断发展，推动中国美术馆行业的更新提高。

“新美术馆学”的提出受到“新博物馆学”启发，后者是博物馆界自1972年起开始的一场思想转向运动，旨在打破博物馆本体界限，将社会时代之声引入展览。总体来说，“新博物馆学”是对“老博物馆学”的三种更新：从方法到目标，从博物馆空间到社会空间，从“建构”到“解构”。

第一：从方法到目标，是指从传统博物馆学以场馆经营和展览策划等操作性方法为重的理论模式，转向对美术馆终极目标的讨论，并将“以人为本”定为新博物馆学的目标。

第二：从博物馆空间到社会空间，是指将传统博物馆作为藏品聚集地的本体空间，扩大到更加开放的社会空间，推动了生态博物馆、乡间博物馆、社区博物馆等全新场域的诞生，也将策展的重心从与藏品有关的知识梳理建构，转移到与当下社会密切相关的方面，涵盖了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的具体问题。

第三：从“建构”到“解构”，是对传统博物馆学围绕藏品展开的知识系统建构方式作出反思，首先主张将“物的研究”抽出博物馆空间，放回其具体的历史远景中重新思考其含义；其次对包括收藏制度、策展机构、空间权力在内的作为文化霸权的“博物馆体制”作出批判反思，并在对传统知识建构方法的质疑解构中寻求一种全新的知识模式。

尽管与“新美术馆学”的历史背景和研究对象存在差别，但“新博物馆学”的问题意识及其怀疑批判精神都对“新美术馆学”具有借鉴意义。总体上看，新博物馆学对新美术馆学的启发有以下几点：一是对“人”的关注。在“以人为本”这个大概念的基础上，具体化延展为多个实践层面，比如对社区和社群的关注；二是对空间的关注。包括艺术家的创作空间、美术馆的布展空间，以及当下的网络空间和虚拟空间等，丰富的空间为策展带来极大的可能性；三是对体制的反思。身处交叉多元的社会文化现实中，美术馆应当借助展览和作品传递对文化平权和多元主义问题的思考，同时时刻警醒自身潜在的权力系统和文化霸权问题。

讲座的第二个部分则重点讨论了策展的五大要素：一、知识艺术；二、观念－思想与理论；三、方法论与操作性；四、社会合作；五、公共教育传播。

一是有关知识艺术。王璜生教授认为，艺术展览的主要目标就是对某一艺术史问题作出自己的思考，但策展过程中需要兼顾故事性、知识性和艺术史深度，才能成就专业性与趣味性兼备的展览。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芳草长亭：李叔同油画珍品研究展》为例，在《半裸女像》和《自画像》这两幅李叔同作品的基础上，展览分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以《半裸女像》的重新发现为主题，结合文献追踪、技术检测、图像比对等手段，还原出作品几经辗转，自1959年入库直到2011年在央美仓库中重新发现间的流传轨迹。第二部分以早期留日中国学生为主题，从东京艺大学生保留的44张图像民国留学生自画像中观察留学生在日学习的情况和风格汇总，并从李叔同1911年的《自画像》中识别出点彩派和后期印象派风格。第三部分梳理了李叔同早期艺文活动经历，第四部分则对他将油画作品寄赠北京美术学校随后遗失的历史过程作出考证。展览材料丰富、考证详实，同时极具故事性，在为期一两个月的展期中，访问量与口碑皆佳。

二是策展中的观念－思想和理论。策展不仅是单纯堆砌知识的过程，而是需要在某一核心观念的引导下，对知识加以组织、加以深入开掘，尤其要勇于介入到当代文化的话语场中，开启有争议性和批评性的主题讨论。以2016第三届CAFAM双年展《空间协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为例，该展提出“协商”的概念，希望对传统美术展由策展人统揽全局的单一权力进行分化解构，让展览变成更多人参与其中的文化民主事件。因此，此次展览用开放征集取代选定作品，凡提交作品并通过者都有参展权，并邀请艺术家、批评家、理论家、文化学者媒体人等共同担任“协商员”，用“方案协商”的方式代替策划。最后有280多位艺术家作品入选，共举办12场方案协商会，采取“空间选择作品”的方式布展，将作品放置在能够最大激活其意义潜能的空间中进行展出。如展厅大堂中放置游戏装置《央美美术馆之围》，用攻占美术馆的方式挑战了美术馆权力体制的主题，再如在长期空置的斜坡通道上放置作品《西西弗斯之球》，行人上楼时将泡沫球推到顶端，随后球又滚下，体现了空间和人的互动关系。而以皮肤、身体为主题的作品则放置在中央美院附近的医院中展出，打破了美术馆的空间界限，也让空间与作品的关联更加紧密。

此外，双年展还通过“协商谱系考”强化了问题意识，以“民主、协商、自由”三大概念为核心进行梳理，追溯了从古希腊的市民广场到当代文化空间的发展线索，并用图像视频等方式进行谱系呈现。而《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展以“人文”为核心词，选取600余幅作品，相对真实地呈现了1950年至2020年间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面貌。展出作品既在社会影像学意义上展现了社会生活中人的行动，又对作为独立个体的真切细节进行了捕捉，成功呈现出中国人在朴素生活中超然、幽默、自在而有节制的生活状态。展出随即被主动邀请至法国、德国、英国、美国等地巡回展出，再次证明了一个清晰、深入、具有人文关怀的主导思想是展览成功的关键要素。

三是策展的方法：方法论与操作性。王璜生教授认为，策展人必须首先确立自身所处的立场和出发点，才能保证策展视角的独特和策展思路的整体统一性。以2014年第二届双年展为例，展览主题为《无形的手：策展作为立场》，策展人站在专业人员的立场上，为当时策展缺乏专业规范的现状提供一种批评解决方案。展览联合国内外六家有策展教学经验的学校和权威机构，由六位策展人与指导老师共同提供教学提纲与必读书目，诠释策展的理论方法及实践经验，为从业人士提供了极具参考价值的知识资源；同时通过谱系考，梳理了从早期沙龙组织到1969年哈罗德·泽曼作为独立策展人出现的策展史，并对其中重要的理论观点与展览成果进行阐释概括。此外还开展了多次馆长论坛，就策展机制的专业化和规范化展开广泛深入的讨论。

四是社会合作。王璜生教授强调策展人要善于主动寻找来自社会的资金和其他力量的支持。以广东美术馆为例，2003年9月该馆跟当地的地产集团时代地产进行合作建立美术馆分馆，这次合作使得场馆获得了可观的经费支持，也拥有了更多空间用于展览和各项文化活动。值得一提的是，在房地产商提出在社区内建造美术馆的设想后，馆方主动联系了长期实践“将美术植入生活空间”这一理念的建筑艺术家雷姆·库哈斯，最终在居民楼中建起美术中心，实现了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的无界结合，厂商因而为馆方广州双年展的筹办提供了支持。这是一个美术馆与社会的合作促成双赢的例子，美术馆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为社会方提供了帮助，得到了展览的资金协助，也使雷姆·库哈斯新颖的建筑理念得以落地，并取得了较大的社会反响。

五是公共教育和社会传播问题。近年来，我国对美术馆的公共教育功能日益重视，但具体实践的完成度尚有提升空间。王璜生教授认为，一要注重活动的“创意性”，不限于在场馆中画画或是组织看展，而要在形式上新颖有深意；二要“平等性”，受众不要限于在校学生，而是惠及更多社会群体，让他们有同等和民主地接受教育的权利。

在社会传播方面，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曾让美术走入公交和地铁，在全市600个公共汽车站台播放展讯的广告，并将两列地铁打造为自适性展示空间“4号线美术馆”，将世界当代设计史知识、现当代美术史知识、正在进行的当代艺术展讯等讯息展示在车厢中，让乘客在乘坐公共交通的间隙也能接触到美育信息。此外，展览衍生品也是实现传播的重要渠道。公立美术馆在不求盈利的前提下，更应注重设计的创意性和纪念性，比如青年艺术大展“未来展”就曾围绕“未来的时间”这一主题制造了逆向行走的“未来表”，广受观众的认可。

讲座进入提问总结环节，王璜生教授就现场观众的提问给予了认真的回答。特别是关于美术馆经费的来源的问题，细致回答了美术馆活动资金的来源，首先是来自政府的支持；其次是与社会机构的联合，这一点可以参照国外美术馆的案例，让政府适当推出减税免税等鼓励政策，使企业更有参与文化活动的积极主动性；第三是美术馆自主争取的社会合作，策展人需要凭借专业特长和场馆的公众形象，在政府支持的基础上为美术馆的项目赢得更多空间和支持。

最后，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馆长曾玉兰女士总结了此次讲座的要旨。她认为王璜生教授此次讲座兼顾普及性和专业性，既有对新美术馆学的理论思考，也有对当代美术馆展览策划及学术研究、场馆运营的经验之谈，为当前身处文化多元交织时代、面临发展期和超越期的美术馆提供了极为有益的理论指引和经验传授。她也希望“馆长午后谈”活动能够顺利开展，成为市民美育的公开课堂。

嘉宾合影

“2023乐游上海美术季”是由上海市美术馆协会主办，于2023年10月1日开启，为期2个月的时间里全市近百家美术馆和15家首批“美术新空间”将带来近200场展览和近千场美育活动，展开一段美术馆、“美术新空间”以及线上平台的艺术之旅。本次美术季还将首次推出“美术馆影响力指数”排行榜，接续实施“青年策展人成长计划”、认定第二批“美术新空间”、开展年度“最美海报”评选等。

相关链接：

馆长午后谈 | 「新美术馆学」与策展五大要素

2023乐游上海美术季最新馆长导赏预告来啦！

2021“海上风华”美术季系列活动——馆长午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