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痕——陈荣义个展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汉）戴圣《礼记·大学》

格物致知，原本是指通过穷究事物中的内在原理，进而不断获得知识与思想的扩展与提升。在这里，我愿以这句话为起点，反观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抽象艺术本体。抽象艺术是摄影技术被发明七十多年后出现的，是科学推动艺术演进的重要史实之一。当以客观记录方式再现世界的努力变得虚妄，人类视觉创造的主体地位反而通过非具象化的努力而得以稳固。从这个逻辑再进一步探究，便会发现抽象艺术从诞生之日开始，就不断地把所有视觉元素层分缕析，延伸到了不再具备任何叙事功能的未知领地。视觉实验的“格物”最终推动了美学认识论的“致知”，王阳明推崇“格物致知”理论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在他去世四百多年后，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人格林伯格会把类似的思想应用到了现代艺术理论之中，甚至把抽象艺术奉为艺术史发展逻辑的终点。

《格子2023-13》，124.7×64.7cm，宣纸-中国画颜料，韩国画彩色、铅笔，2023年

抽象艺术乃至整个当代艺术领域中，以“格子”这一图式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不胜枚举，曾经涉足格子图式的作品更是难以计数。陈荣义多年来的系列抽象作品都被简洁而直白地命名为《格子》，这些格子不只是最基本的视觉表现形态，其内涵和外延还可以涉及人类理性与感性空间的各个维度。格子既是对空间的表述，也是对时间的记录，“格子”的“格”与“格物”的“格”在汉字造词上的一致性，也暗合着对世界本源持续探究的卓绝努力。

“或问先生：何不著书？对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宋）陆九渊《语录》

南宋“心学”开山祖师陆九渊“六经注我”的理论，是陈荣义在创作手记中屡次提及的重要思想渊源。在艺术史传承的漫长路途上，每一个个体都注定只是传承链条中的一环，经典的视觉图式作为最基本的表达文本是无法回避的，但把所有资源为我所用，直至生发出自己的个人风格，才是艺术家感受力和创造力的终极体现。以自我表达的主体为重心，利用一切可以借用的视觉与观念资源来展开个人叙事，是陈荣义十年如一日借助“格子”的方式所作的修行，如道教思想一样自然而淳朴，如禅宗精神一般单纯而率真。

与许多抽象艺术家的出发点不同，陈荣义在涉足抽象风格的初期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形式主义者，《格子》作品内容的开端其实是一系列意象化的社会议题，那些建筑结构般的方格阵列其实就是都市的象征，某些格子中还曾零散分布着象征生命的动植物符号。随着《格子》系列的不断生长，陈荣义对绘画语言本体的追求越来越明确，那些社会性信息的宏大叙事不再居于首位。《格子》不再是某种事物的具体象征，个人情感与志趣的抒发也开始逐渐走向更为理性而纯粹的视觉秩序。

“摇荡水生痕，凌乱日浮光。”

——（宋）王灼《题游昭画牛四图》

水痕，也是“见微知著”的一种视觉标记，看似微不足道的自然现象，在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上来看也意味着完全不同的规模、体量和连锁反应，恰似第一片秋叶的飘零，或者某只蝴蝶的振翅。在貌似毫无情感的描绘动作下，在宛如像素阵列的循环制作中，《格子》有了与观看者相互凝望的意义。陈荣义在创作手记中说“从福州、厦门、长沙、嘉兴直到上海，一生都在水边生活，离不开水。尽管本科是油画专业，画了很多年的油画，感觉就是不顺手。但十年前的水墨实验开始顺手了，水、墨、丙烯等综合实验在十年后回归到画布上，丙烯和油画反而更顺手，还是因为水墨的感觉和经验用到了油画语言中”。正是这样的动机与作为，让陈荣义的作品最终从传统的水墨概念里出走，走向了一个更为广阔的当代艺术空间，让他以更为综合性的媒介表达最质朴的语言，进而探索绘画的本质。

“你是否做过一种梦，仿佛实实在在地发生过？”

——电影《黑客帝国》台词

《格子2022-5》，84.5x165cm，宣纸、丙烯、铅笔，2022年

《格子2022-6》，112.5x231.5cm，宣纸、韩国色、铅笔，2022年

在创作手记里，陈荣义不止一次地提及都市生活对自己的影响，其中摩天大楼与幕墙玻璃的意象恐怕是最直接的。用象征主义的读解方式，我们可以把重重水痕看作真实矩阵的投射影像，以像素点被不断放大的模式显示出全新的视觉观念。在逐渐步入AI时代的国际都市中，一切似乎都被以最优方案规划着，反观这些手工制作出的水痕矩阵，则是一次返璞归真的选择，是一次试图对未知之物进行深层感受的尝试。

《格子2022-2》，112.5x232cm，宣纸、水墨，2022年

《格子2021-6》，89x168.5cm，宣纸、水墨、中国色、铅笔，2021年

从具象到抽象，从学院到当代，从画布到宣纸再到综合媒介，从福建到上海——这是陈荣义二十五年来走过的路。他从大学校园走进出版和展览机构，先后经历了教师、编辑、策展人和美术馆馆长的生涯，最后回归了个人创作。我很高兴地看到，在十几年的抽象风格实验后，他的个人语言已渐趋成熟，进而成为中国抽象艺术“70后”中的重要代表。

 

艺术家

陈荣义

1972 生于福建福安，2000 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2006 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美术教育专业，获文学硕士学位。曾工作于集美大学和湖南美术出版社，曾负责湖南美术出版社学术图书事业部和美仑美术馆工作。现供职于嘉兴美术馆（嘉兴画院），专职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现工作生活于嘉兴、上海。

个人展览：

2020年 没有蒙德里安的花园，五五画廊，上海

2022年 格子——陈荣义水墨新作展，荻原美术馆银杏馆，嘉兴

部分群展及活动：

2014年 纸•上——2014当代艺术邀请展，罗湖美术馆，深圳

2015年 传承拓展——述古堂十周年中国画名家邀请展 ，述古堂美术馆，深圳

2016年  城市变线——2016上海青年艺术博览会，上海展览中心，上海

2019年 2019第二届中欧国际艺术双年展，联合国城，维也纳

2020年 艺起扛——为抗击新冠疫情慈善义拍活动，华晨拍卖、西湖美术馆、云开朵朵联合主办，杭州

2020年 第三届青岛国际当代艺术展，纺织谷1902当代艺术馆，青岛

2020年 ART021 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上海展览中心，上海

2020年 中国表现，华泰艺术中心，上海

2020年 中国当代艺术转型期的水墨探索——第一回展：2020水墨艺术实验研究展，宝龙美术馆，上海

2021年 翻新，五五画廊，上海

2021年 模糊的边界——当代艺术邀请展，湖州美术馆，湖州

2021年 第四届青岛国际当代艺术展，纺织谷1902当代艺术馆，青岛

2022年 ART021 上海廿一当代艺术博览会，上海展览中心，上海

2023年 形而上之旅程——中德当代艺术展，荻原美术馆银杏馆，嘉兴

2023年 时空探索——西北工业大学2023当代艺术邀请展，西北工业大学博物馆，西安

 

策展人

李旭

李旭，策展人、批评家、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

1967年生于沈阳，1988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曾任上海美术馆学术部主任、张江当代艺术馆馆长、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副馆长。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策展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美术家协会理论与策展委员会主任。

主要策展项目：

上海双年展（2000、2002，上海美术馆）、形而上——上海抽象艺术展（2001、2002、2003、2005，上海美术馆）、龙族之梦：中国当代艺术展（2004，爱尔兰国立现代美术馆，都柏林）、时代肖像：当代艺术三十年（2013，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时空书写：抽象艺术在中国（2015，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抽象2020（2020，艺博画廊，上海）、个人史料：第十八届海平线绘画雕塑联展（2020，中华艺术宫，上海）。曾获“年度艺术策展人”（第八届AAC艺术中国，2014）等奖项。

   

春美术馆

CHUNART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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