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LANC DE CHINE
中 国 白
国 际 陶 瓷 艺 术 大 奖 赛
鸟形的容器,1972年
陶瓷是世界的语言,它是新石器时代文明之始的物质载体,泥与火的器物用于祭祀进入庙堂,也成为寻常百姓家的器皿;瓷诞生后,它又成为文明交流的见证,从东亚到西欧,从太平洋到地中海,都有陶瓷贸易的驼铃与帆影;至于现代,陶瓷则成为艺术家回溯历史与表达自我的艺术媒介:一方面会看到现代艺术家对异质材料与异质文明的融合与再造。另一方面则是陶艺家对陶瓷语言的内在挖掘——泥与火,如人的身体在淬炼幻化,在重塑我们对泥土的想象。 “中国白”国际陶瓷艺术大奖赛(ICAA)关注世界陶瓷艺术的创作状态与文明互动。在开设“大师与陶艺”专栏后再辟“陶艺大师”专栏,将从陶艺家主体的创作分析来回望陶艺观念的流变,以及把握陶艺大师们对当下陶艺状态影响的因果逻辑。 汉斯·库伯(Hans Coper,1920–1981)是德裔英国陶艺家。在20世纪50年代,他与露西·瑞(Lucie Rie)的合作与独自创作的陶艺逐渐蜚声世界,那些优雅、质朴而又充满灵性的容器抚慰人心,那一件件容器仿佛是一个个人,一个个独立个体的矗立。但在成为陶艺家之前,他的命运是多舛的。因犹太人的身份,去国离乡,战争前后历经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与病痛折磨,人生如小船一般漂泊无着,如烛火般摇曳晃动……那时,艺术应是他生命坚持下去的能量吧,慢慢地,当他接触泥土,接触陶艺,苦难成为他艺术的底色。他没有自怨自艾地去描述苦难揭开伤疤,而是以抽象的形态与斑驳的釉色暗含着博大的悲悯,他常用“忍受你自己的命运(Endure your own destiny)”这句格言来安顿自己。当我们了解他的人生,便能理解他的艺术缘何如此。 以下我们分享汉斯 · 库伯陶艺的第一期,关于他的童年岁月到苦难的青年时代,再到与露西·瑞(Lucie Rie)的相遇:
汉斯·库伯(Hans Coper),摄于1965年
“犹太人”,小康之家到逃亡离散
汉斯·库伯1920年4月8日出生在德国的开姆尼茨(Chemnitz),父亲朱利斯·库伯(Julius Coper)是犹太人,母亲欧娜·库伯(Erna Coper)不是犹太人,汉斯还有一个年长5岁的哥哥沃尔特·库伯(Walter Coper)。父亲拥有一家小纺织厂,在汉斯的整个童年时期,一家人富足安乐。
汉斯与父亲、表哥在自家的花园,1928年
1920年代,一战后的德国在慢慢恢复,但也在集聚民族的仇恨,这对少年的汉斯并没有多少影响。汉斯喜欢Meccano的积木游戏和汽车摩托车的模型玩具,他会花几个小时待在自家阁楼上搭积木与画模型,那时他开始慢慢地展现出绘画的天赋。他也会在父亲的纺织厂里玩耍捉迷藏,穿行在经线、纬线与纺织梭子交织的机器间,躲在角落透过大织布机的棉纱隐约看到劳作的纺织女工,棉纱粘落在身体上,她们变成了巨大的“毛绒玩具”……
6岁的汉斯 · 库伯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经济危机到来,希特勒上台,犹太人的处境滑向深渊。1933年起,盖世太保针对犹太人的骚扰变得多起来,是年,汉斯父亲关掉厂房,举家搬往德雷斯顿(Dresden)。到1935年,一家人又搬到莱比锡,他们处境愈加危险,得不到工作的机会,已然是在逃难了,汉斯与哥哥也因此无法读书、就业——犹太人被剥夺了公民身份,不能经商,不能担任公职,不能与雅利安人通婚,商店不售给他们商品,他们的住宅店铺被袭击,他们的财产被掠夺…… 在这样窒息的处境下,1936年的6月,汉斯的父亲自杀了!或许是为了家人,希冀孩子们可以在非犹太裔母亲的庇佑下生存下来,那年,汉斯刚刚16岁,哥哥21岁,那年,希特勒将德军开进了莱茵区,并武装参与西班牙内战。然而父亲的离世,并没有让两个孩子得到保护。第二年哥哥沃尔特远走南美投奔在阿根廷经营纺织厂的叔叔,母亲觉得汉斯太小没有让他出国,她设法让汉斯在德雷斯顿的纺织学校读书。但情况继续恶化,1939年,面临将被搜捕关押的危险,汉斯逃亡英国,母亲则留在了德雷斯顿,一家人散居两洲三地。后来,汉斯再也没能与母亲团聚。
汉斯与哥哥沃尔特(中)重逢 1960
“间谍”、集中营和先锋队
在英国,汉斯以为逃出迫害,然而苦难将长期伴随。他寄居在亡父的朋友那里,后又辗转多地,直到9月英德宣战,汉斯成为敌国侨民,1940年5月,他被污名贴上“间谍”的标签后被捕,入兰开夏郡休顿(Huyton)的拘留营,那里被铁丝网围起来,拘留营的人们以稻草为被褥。6周后他与更多的他国“间谍”、战俘,冒着被德国潜艇击沉的危险被拉到加拿大的另一个集中营舍布鲁克(Sherbrooke)。
休顿(Huyton)的拘留营
他要面临艰苦的生活环境,战俘、难民与犹太人,德国人、意大利人、奥地利人和俄罗斯人集中在这里,汉斯受到“反犹”的迫害,从运来的船上就已经开始了,汉斯甚至还有被遣返回德国的风险,北美的那个冬天令他绝望。汉斯童年时代的欢乐被一点点侵蚀,人的尊严丧失到的最低点,除了生命好像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他开始接受“宿命论”,不是彻底的悲观,而是以期在接受苦难时自己反应不会太激烈。 在集中营的生活中汉斯也获得了苦中作乐的友谊,集中营的窝棚里可以下国际象棋,他遇到自己艺术上亦师亦友的同伴弗里茨·沃尔夫(Pionners Wolf),弗里茨对现代艺术、建筑和雕塑都有涉猎,在集中营,汉斯跟随他学习素描。
弗里茨画的汉斯肖像
1941年6月,汉斯被征召入英国的先锋队,回到英国服役,成为军中的劳工,他们没有武器只有镐锤。汉斯与弗里茨一起被编入第93步兵团,在英格兰的西南部的他们,主要工作是挖掘管道与修补德军空袭后炸毁的道路。在格洛斯特郡的塞伦斯特(Cirencester)与德文郡南端的萨尔科姆(Salcombe)都有他们的身影,劳作虽然辛苦,但汉斯是相对自由的,还有微薄的薪水可领,甚至他们还有短短的假期,可以去海边游荡。
先锋队时期的汉斯(左二)与战友们 弗里茨(左一)
至1943年,由于长期在没膝的沟渠中劳作,汉斯患上严重的风湿痛与背部疾病,军队的医院宣布他“不再满足军队的身体要求”,但他没能退役而是被派往德文郡的一个农场工作,那里的环境更加恶劣,他在马厩里以稻草为被,那应是他最孤独与疾病缠身的时期,人之绝境不过如此。 半年后汉斯得以回到伦敦养病,在朋友的照顾下慢慢恢复健康,他也迎来与弗朗西斯卡(Francesca)的恋情与婚姻,两人竭尽全力在伦敦安一个家,租房子找工作。汉斯去做消防员、搬运工与机械工......微薄的收入维系着家庭,穷困潦倒加多年的劳作与营养不良,以及精神上的压力导致他依然疾病缠身,肝炎和肺结核常来打扰他,但一想到能安定下来,可以恢复普通人的身份去生活,他已足够满意了,并且还与爱人在一起。他恢复了绘画的训练,一切在往好的方向走。
拟人化的盘形瓶
陶瓷的“纽扣”,遇见露西·瑞(Lucie Rie)
回到伦敦,战争还没过去,汉斯的女儿出生,一家人常会在英国地铁里躲避空袭,当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汉斯又担心起母亲,盟军开始在母亲居住的德雷斯顿轰炸,他们相互挂念,却不能做些什么。
战后,人们陆续回到生活的正轨,汉斯的绘画一直持续,他常去大英博物馆,在那里看到了遥远古代的文物,包括埃及、基克拉迪(Cyclades) 、伊特鲁里亚(Etruscan)以及新石器时代的艺术,在远古那里他得到安慰,那些远古的雕塑与绘画似是有着坚毅的生命力,跨越千年、穿行万里静静地待在这个博物馆。它们,经历了多少劫后余生呢。
大英博物馆中的古代文物
那时伦敦有许多由难民和流亡者的自助组织,汉斯认识了一个叫威廉·奥利(William Ohly)的画廊主,汉斯告诉他自己一直在学画并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威廉则向汉斯介绍帕丁顿的一家制作陶瓷纽扣的小作坊,经营者是来自维也纳的难民,她的名字叫露西·瑞。
露西 · 瑞(Lucie Rie)
露西 · 瑞的作品: WHITE BOWL WITH BRONZED RIM, C.1980 BOWL WITH PINK INLAY AND TURQUOISE BAND, 1981 BOTTLE VASE, C.1980
1946年,汉斯去往这家陶瓷工作坊(Albion Mews Pottery),汉斯没有任何的陶艺经验,但露西还是录用了他,并支付薪水。瘦弱、饥饿与谦逊是露西对他的第一印象。之后汉斯拘留营时期的朋友尤普·德恩巴赫(Jupp Dernbach)也来到这里,这里成为汉斯的另外一个家,他开启泥土的另一项工作,不再挖掘沟渠管道,而是塑造与烧成。
汉斯、露西与同事们 在阿尔比恩·默斯陶瓷工作室
露西是很好的引导者。她在1939年从维也纳流亡英国,开创了自己的工作室,她之前就有陶器的创作,但来到英国后一切重新开始,她为英国行销世界的西装配制陶瓷纽扣,唯有接受商品的逻辑才能生存下来。汉斯起初也是与工友一起压模制作纽扣,后来他想跟露西学习拉坯,露西推荐他去伍尔维奇工艺学院(Woolwich Polytechnic Art School)学习拉坯,慢慢地体会手中的黏土旋转成型,汉斯的内向沉静让其陶艺飞速进步,这让露西大为吃惊。
汉斯的早期作品已极具个人风格 《陶罐》,1952年
汉斯制作的三脚架型容器,1956年
再后来,汉斯早上做纽扣,下午做罐子,晚上画画。绘画一直伴随汉斯,绘画与做容器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慢慢地,他开始与露西合作容器并开始独立地创作。
露西与汉斯
露西与汉斯的合作咖啡杯
汉斯的自画像(左图) 汉斯早期带有雕塑感的绘画(右图)
汉斯也尝试自己配釉,不断地摸索,不是一次性地施釉,而是像雕塑绘画那样覆盖、刮擦、打磨、描绘和染色。他对艺术最早的训练便是绘画、雕塑与建筑,他想像现代艺术那样在拉坯,可以在容器中表达自己的情感。慢慢地,他的记忆涌现:拘留营的铁丝、木板床的纹理、加拿大的冬天、先锋队的泥土与农场马厩里的稻草,还有童年的棉纱都成为他釉料的参与者……伤痛、苦难与悲悯,往事、记忆与风吹,皮肤、泥土与血肉……施釉成了汉斯情感的回溯通道。
反复打磨出血肉一般的肌理,施以氧化铁与氧化锰的釉
OVOID POT WITH VERTICAL GROOVES, 1975
SPADE FORM, 1972年(左) CUP FORM VASE ON A CYLINDRICAL FOOT, C.1960(右)
拉坯与施釉的最后是质朴、婆娑与平静,他像在捏塑自己一样地创作每一件容器。容器容纳了他的心绪与过往。
未完待续,第二期将分享汉斯 · 库伯开辟的陶艺新天地,以及他关于陶瓷容器的体悟。
创作中的汉斯
几何纹装饰的罐子 1952年(左图) 拟人化形态的容器,1970年(右图) (滑动上图查看更多)
撰文 | 王军 公众号编辑 | 汤文喜然 大奖赛组委会秘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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