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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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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

摄影：周赛蘭 2023

文： Viola Sun

盛放、衰败与新生，

女性的一生都在画里了，

血液顺着花瓣凋零的经脉流淌跃动，

甜的、暖的、辣的，气息如火，

浓烈而温柔地流向大地，于是生命便有了原点。

有些温柔，是需要用另一种角度观看的，

当蔡锦用她的颜色与体悟描摹出存在的意义，

时间如春风一般拂面而过。

红色美人蕉

蔡锦几乎所有的肖像照片中，表情都是淡淡的，远远地坐着或站着，如星的眼眸层叠着各种红，或明或暗混杂着泥土湿润的气息，红色在幽深的瞳孔中蔓延，近乎沉默地绽放。“红色，它就应该是那样的。在这个色域里，我的画笔分外敏感，这是一种内在生命的需要，它完全支配着我的感受。”蔡锦画了美人蕉三十多年，创作了四百余幅作品，却依然无法言说美人蕉为什么那样红。她很少去思考特定的含义，但是那股巨大的、无处逃遁的感觉将她拽到那里，没于红色之中，在浓稠色彩的包裹里，她是自由舒展的。“那种视觉的冲击力强大到别人看我的作品和我本人时候，都惊诧于这巨大的反差。”蔡锦创作的前三十年都是红色的。这种红仿佛并不是创作出来的，而是刻入基因里的一种色彩，顺着美人蕉的线条流淌于画面上，勾勒出生命的形态。她自己把这种创作描绘成“粘稠的颜料像一股灵液在画布上侵蚀、蠕动。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14》 160cmX150cm 1992

”画面湿润的流动性，像是家乡皖南的潮湿空气，在她开始艺术创作后日渐渗了出来。温和柔软的湿润度，让一切生命有了流动的变化，老宅斑驳的墙上长出的霉斑，废弃院子里的美人蕉腐烂，新生，如此年复一年，变化的生命形态令蔡锦着迷。“当时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感受到了它干枯发黄的叶子如同人的皮肤，里面有血液在流淌。”蔡锦随手拍了张照片，但美人蕉花瓣中血液已流入了她的心里，在湿润的土壤上与她共生。待到不久后的某一天她找到相片开始创作，便开启了一种个人灵魂和普遍生命价值之间的纠缠，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晓这种纠缠会如此长久，只感觉“画了以后还想画”。对于很多问题，蔡锦并没有明确的答案，从哪里开始要往哪里去，她的生命坐标带着模糊的精准，通过笔触、色彩域构图在感官的纠缠中表达一种鲜活的生命状态。腐烂的美人蕉在蔡锦的作品中不断轮回生长，里面转换的是一种特殊的生命。枯萎的尽头，恰是生命萌发的原点。那种带着毛绒感的极尽温柔，藏在红色厚重的呼吸中，轻轻拂过你的眼睛，眨一眨便抖落在心里，点亮了枯萎皱褶处的沟壑。“我想我是温柔的，这种感觉很重要”蔡锦说。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42》 25cmX35cm 1993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40》200cmX190cm 1993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31》 20＊20cm 1993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27》 40cmX40cm 1993

只有“一个半”

早在1992年，蔡锦参加了后八九中国当代艺术展，作为中国当代艺术最早的海外展览，在香港的媒体会上大家发现，展览中 5 0 位艺术家中只有“ 一个半”女性，除了完整的蔡锦之外，还有一件装置作品是肖鲁和唐宋合作的作品，算作半个女艺术家。虽然如今的艺坛已然有很大的改变，但九十年代，那些以“中国”或“女性”为标题的大型国际展览，蔡锦往往是其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甚至是“唯一的女性艺术家”。

《美人蕉47》200X190cm 1994

从1997到2008 年，蔡锦在美国十年所参与的展览80%也都是女性主题。重重符号将蔡锦裹得严严实实，但谈及女性主义时她却淡然表示并没有太注意，无论是“ 一个半 ”是“ 唯一 ”即便是“ 全部 ”，蔡锦从来不是主流视角下被套上刻板导览词的女艺术家客体，也不是拿着画笔披荆斩棘的女斗士，她甚至都没有特定思考过这个话题，始终做着自己感官意识的绝对主体。“我是一个艺术家，虽然很多时候我经常被归类，但性别并不是我创作的前提。”1 9 9 5 年，蔡锦在创作中萌发了打破平面的想法。于是，席梦思床垫成了美人蕉柔软而亲密的载体，这种浑然天成的观感效果，令蔡锦惊喜，同时期的还有软沙发系列作品，当年蔡锦为1996年的上海双年展准备了 6个软沙发，不过由于展方还是不能接受软沙发作品，意改为平面绘画，蔡锦直接弃展。她的温柔带有一种原始感，那些激烈的情绪与想法纠缠、拍打、跳跃，挣扎顺着血液的流动流向远方的旷野，最终回溯到它们湿润的土地中。“做艺术家，要直视自己的内心。”无论走到哪个角落，被归在哪个类别，直至今日蔡锦都如此温柔坚定地面向自己。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192》高跟鞋 1997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61》皮革软沙发90cmX80cmX50cm 1995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114》棉垫 35cmX40cm 1997

温柔地孕育

蔡锦的探索从床垫、沙发、高跟鞋、单车坐垫到浴缸、石蜡等，但她依然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完整且迅速地进入一种中国传统式的“母亲”角色。而成为母亲，对于女性艺术家而言是一种独特的体验，那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与刚强在笔触的着落间留下痕迹。“我全身心带女儿长大，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搁置创作。在她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我才开始断断续续地画。”很多人说，蔡锦在女儿诞生后销声匿迹，尔后的创作风格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而这种外界所看到的变化，是她自己也未曾聊到的，一个属于母亲再正常不过的带娃状态。“我当时在纽约住的房子，楼上是卧室，楼下绕出去是工作室。当我觉得可以离开一会，就跑下楼赶紧画两笔。每次脑海中听到女儿的哭声，也许是幻听就会紧张地竖起耳朵，突然画笔一扔，再跑回去。”女儿的到来让蔡锦将画画变成了可以随时中断的创作形式。反复以往，让她不自知地从原来密不透风的纠缠中抽离出来，很多东西反而松开了，悬浮于空气中，自由飘散。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204》 71cmX71cm 2003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208》 152cmX142cm 2003

“我现在回头去想，这就是生命状态的变化。不同阶段身体里流淌而出的东西必然不同，就像我再也画不出二十多岁时的红色。”蔡锦从血脉的流淌中获得了对生命更广阔的认知。没有了从前的激烈却多了一份淡然的从容，她的美人蕉依然在轮回中生长，只是当沉默的呐喊变为了低颂的独白，美人蕉拥有了更强韧的生命力，水无常形，顺其自然。除了女儿，这片湿润的土壤也温柔地孕育出了一个自由的艺术空间，放眼于整个中国艺术生态系统，“蔡锦空间”的存在显得珍贵而独特。蔡锦将位于北京798的艺术空间免费对外开放，致力于推动艺术实验的尝试。在这个空间里，艺术的种子正生根发芽，留下了艺术家王光乐《红磷》所带来的温暖，李怒《别上楼》的期待与想象，以及40余场对谈沙龙。每个项目里都有对1至3个对谈，蔡锦请艺术家们自行安排。“所以他们在我这里特别自由，可以很放飞地去做创作。”当谈及蔡锦空间里最温柔的展览时，蔡锦谈的脑海中闪现了《红磷》的光芒， “当时大家都面临着巨大的不确定性，王光乐《红磷》的光给很多人带来了宽慰与希望。”而在王光乐的笔下这样写道:《红磷》这件作品，里面有许多人生的隐喻。蔡老师作为艺术家，很喜欢花;同时，她作为老师，又是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此次展览，也是我对蔡老师的致敬。” 小小的火花，象征着短暂的生命。火会灭，花会败。但在燃烧的那一刻，所散发的光芒极尽温柔，如花非花。蔡锦行路至此，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然心似淬火。

Cai Jin: In Bloom 蔡锦美人如花花非花崇真艺客《美人蕉319》 200X190cm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