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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生存 · 梦醒子｜夯土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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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公众号：招隱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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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硕个人项目《梁大芬》正在北京公社展出。与本展览同期发布的《山水生存》手册中收录了梁硕过去十数年间与山水相关的游历和思考的部分写作，手册分为“漫游记”、“遇园记”、“梦醒子”、“山水生存”四章。北京公社公众号将于展览期间连续刊载其中部分章节。

夯土剧院

（文 / 梁硕）

2018年12月-2023年8月

我回老家，好像是有个亲戚过大寿还是过周年搞不清楚，摆宴席。

老家大变样了，房子都很大很大的不知有多大，装修很讲究，说是全村都改了，是政府出钱给改的，墙和地都是干干净净的瓷砖，墙角都是用镀铜不锈钢包着的。最讲究的是餐厅，很大，半圆形，圆心是个超大银幕，围着的是整整齐齐好几圈饭桌。饭桌很矮很小，像炕桌，每个饭桌前还有一个很矮的木台，木台上有个布垫，像是神像前磕头用的垫子，很奇怪。银幕打开了，新闻联播，大家都跪在垫子上，先祈祷再吃饭，跪着吃，围着那个圆心的大屏幕。

有人说剧院有演出，我擦村里还有剧院？我吃不下饭正好去看看。

从餐厅直接就能通剧院。打开墙角一扇小门，就像进入了地铁通道，有小店铺和超市，很干净，没有摆地摊的。通道尽头，是一面落地玻璃墙，趴玻璃上往里看，里边的剧已经在演出了：一群中外组合的演员分成很多组，各组做些不同的动作，有穿西服的也有穿紧身舞装的，场面很大，好像是哪届威尼斯双年展的作品在巡回演出。原来这是个下沉式的剧院，现在是地下一层演出层，我得上楼找座椅。

楼梯上到半截转弯处封死了，一块彩钢板拦着，看着是对对付付的施工，可你也确实过不去。再找一个楼梯还是封死的，又找一个还是封死的。这脚下的地面都是北京西站那样的特别光的大理石板，很滑走得我很累，算了不看了。一这么想，就摸到个水泥楼梯，没封，可楼梯尽头也不是剧院，而是剧院的房顶。这房顶，仔细一看是夯土的，夯土的边缘长满了杂树和半人高的灌木，就像是站在封土堆上。虽然没看到剧，我也是惊呆了——这设计太前卫了。站在夯土边缘，正好可以俯瞰村庄。

这显然已不是昔日的村庄了，这规模怎么也得是座县城。但这城镇看上去一片灰暗平庸，与崭新整洁的地下环境迥然两界。我打算在城里转一转，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车门刚一关上，外边就出现了混乱，不知发生了什么，车开得很快，看不清外边。但车很快就慢了下来，好像不是车轮在走，更像是飘在空中。这时才看清外边的情况——发大水了，公交车已经飘在水里了，天边出现了千年不遇的胜景——大块大块的火烧云像悬在空中的冰山，冰山被血红的太阳炙烤着，在坍塌中缓慢地移动，粉红粉红的漫无边际。我赶紧跳出车窗，拿出手机拍照，但根本顾不上拍照了，大水冲得我根本拿不稳手机。

慌乱中我试图游向岸边，这时戴卓群忽然出现在不远处，他大声喊到：“游泳太慢，你得这样。”说着就憋一口气潜到了水下，我就等着看他从哪冒出头来，可洪流湍急，人声啸啸，哪还找得到他人在哪里。

注：“梦醒子”一词引自《晋祠志》。作者刘大鹏（1857-1942）字友凤，号卧虎山人，别署梦醒子，又号潜园居士。在其著《晋祠志》中，多以“梦醒子”和“卧虎山人”自称。沈艾娣（Henrietta Harrison）著有刘大鹏研究《梦醒子：一位华北村庄士绅的生平，1857—1942》（The Man Awakened from Dreams: One Man's Life in a North China Village, 1857-1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