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回顾|影像狂欢——智媒时代的图像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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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要感谢山西省当代美术馆的邀请,也感谢各位千里迢迢前来参加这场题为“影像狂欢—智媒时代的图像革命”的学术讨论。从讲座的名字大家大概能够猜到我会讨论人工智能,这是现今很火爆的一个话题,大家对这项技术既寄予厚望,也存在诸多疑虑。我认为,通过回顾摄影史与人工智能发展的相互联系,或许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和理解当下图像创作的新变化。我演讲的第一部分会带领大家一起回顾摄影艺术的发展历程,重点从技术与艺术两个方向来与今天的人工智能图像做比对。在第二部分,我将与大家分享我自身的创作实践。希望通过我的实践经历,能引发大家对这一话题的思考和探讨。当我们从图像角度来探讨人工智能技术时,人们除了会将它划归到科学范畴,也经常会将其与艺术实践联系在一起。从这个角度讲,这种情况与摄影艺术的发展历程有部分相似性。19世纪摄影术正式问世时,摄影即被认为是“归功于科学与艺术的进步”。这是1837年时科学家弗朗索瓦·阿拉果对摄影术产生原因的归纳。我们回到今天,这句话是否也可以同样作用于现阶段的人工智能技术?
不过不同的是,早期摄影技术昂贵复杂,但相比一张绘画还是显得经济实惠。事实上,摄影最初的创新目的,就是为了取代绘画,尼埃普斯研究摄影术的初衷即是想用技术拯救自己蹩脚的手绘能力。摄影技术发展的初期阶段,它也确实被视为是绘画艺术的附庸品。当一种媒介刚诞生之时,它总会从现有的传统媒介中找寻自己的定位,摄影即是如此。早期摄影师们试图通过借鉴绘画中具有代表性的构图、技法、明暗关系,来赋予摄影以艺术性和美感。这也怪不得早在摄影术刚发明之时,画家保罗·德拉罗什就惊呼“今天,绘画已死”。但绘画真的消失了吗?我们今天在这个展厅里所见到这些抽象绘画作品,很大程度上要感谢摄影的推动作用。随着摄影技术的不断进步创新,摄影也逐步摆脱了单纯的科学属性或是绘画替代品的功能,成为了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与此同时,摄影的出现也反过来影响和改变了绘画的创作方式,推动了绘画艺术打破外轮廓的限制,找寻更纯粹的绘画语言,走向更实验性质的语言探索。摄影技术与绘画的相互作用反映了科学技术与艺术史发展历程中复杂的相互作用。

图源:侯帅讲座内容
摄影艺术鉴赏的转折点与斯蒂格利茨的推动密不可分。斯蒂格利茨现今被认为现代摄影之父,他倡导将摄影视为一种与绘画等同的独立艺术形式。在当时相机还显繁琐笨重的前提下,斯蒂格利茨的部分作品就已经可以展现摄影捕捉瞬间的独特能力,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打破了摄影题材的局限,开始将镜头对准现实世界,去表现人眼所得。尽管对今天的观众而言,这些作品可能显得略为平凡,但在当时却被视为是艺术创作的创新尝试。利用现实本身的场景,利用在一瞬间固化的时间切片,来探讨社会正在发生的事情。新闻摄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这类作品往往能够记录下瞬间的震撼与感动,其艺术价值超越了单纯的记录功能。相比之下,用绘画手法去表达同样的转瞬即逝的主题,往往难以达到同样的艺术张力和感染力,这就是媒介自身语言的恰当性。
斯蒂格利茨《下等舱》 图源:侯帅讲座内容
摄影的技术迭代不仅为自身艺术形式的发展带来新的可能,也对其他艺术形式产生奠定了基础。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电影的诞生。人们发现,将连续不断的静态摄影画面连接起来,就能产生动态影像,这为电影的出现奠定了基础。一种新兴技术的发明往往会衍生出全新的艺术表达方式。这句话我不仅针对的是摄影,更是当今的人工智能技术,这个我们稍后再详细说明。
事实上,摄影技术的发展至今已近两个世纪。到了2021年,伊万·罗斯在北京的红砖美术馆举办了名为《自你出生》的展览,更加生动地展现了摄影在信息时代的爆发式发展。罗斯自女儿出生后,持续记录了2019-2021年间他女儿看到的所有图像,包括网络浏览、家庭照片,乃至杂志等。这些图像资料数量之多,足以占据整个巨大的展厅。这一现象生动地反映了我们所处的图像信息爆炸时代。相比于二百年前,摄影技术的发展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和广度。当一项艺术表达方式被广泛普及后,总会出现一些另辟蹊径的尝试。在摄影艺术领域也出现了类似的做法,很多摄影艺术家并不局限于传统的制像哲学,而是尝试利用其他媒介手段来表达自己的创作理念。例如,一些摄影艺术家并不直接使用相机,而是截取监视器画面作为创作素材。像迈克尔·沃尔夫的《街景》和《一系列不幸的事件》,就是利用监视器画面作为创作对象。这种做法颠覆了我们通常认为摄影一定要在现场拍摄的概念。艺术家只需在电脑前截取监视器画面,就能完成作品创作。更进一步的是,一些艺术家甚至利用卫星遥感图像作为创作材料,此外,有的艺术家例如理查德·莫斯还利用军用热成像仪拍摄难民,试图借助这种介质所带来的感官联想来强化作品的意义。而托马斯·鲁夫则经常完全抛弃传统的拍摄手法,转而利用他人的胶片或程序来创作。这种做法已经和传统摄影无关。总的来说,当代摄影艺术正在不断向更广阔的领域延伸,不同的创作手法相互交融,形成了富有创新性的艺术形式。这些尝试正在打破我们对摄影的固有印象,引发人们重新思考这一媒介的表达可能性。刚才我已提到程序制图,这其实已经越来越接近我们现在所说的人工智能制图了。只不过自动化程度不同,人类作为创作者扮演的角色也并不相同。早在过去的预测中,人工智能出现后首先会取代的职业被认为是那些重复性较强的工作岗位,而创造性工作则被认为是最难被替代的。根据此逻辑,摄影被归类为较为艺术创作性的领域,因此被预测是最后被人工智能取代的行业之一。然而,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完全如此。事实上,我们可以观察到,以摄影及插画为代表的图像领域恰恰成为人工智能技术突破的口子,数字爆炸所产生的巨量图像为人工智能提供了丰富的饵料。近年来,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创作的图像,在效果上已经难以与真实摄影作品明确区分,且模仿对象也覆盖了几乎所有的绘画风格。这说明,人工智能在图像创作领域的应用,正在逐步超越传统摄影手段的局限。值得注意的是,人工智能在艺术创作中的应用,是科技企业自身的需要而主动去研发的。在早期他们就有很多巧妙的艺术实践,比如利用监控设备截取优美的自然景观,再经过图像处理和人工智能算法筛选,生成了与人类摄影作品难辨真伪的风光作品集。这种结合了技术手段与创造性的实践可以轻松通过图灵测试,预示着人工智能正在成为一种全新的艺术创作工具。而短短几年功夫,人工智能技术已经不局限在这些基于图像本身的修改了。基于新的卷积神经网络架构,不断有新的更完美的生成式图像在刺激着我们的眼球。在今天基于文本指令,人工智能即可直接生成逼真的图像作品。人工智能在艺术创作领域的应用,正在颠覆传统的创作方式,并对创作者的角色、创作流程以及作品评判标准产生重大影响。
其中对抗性神经网络(GAN)的出现对艺术圈的冲击是比较有代表性的。GAN由两个互相竞争的神经网络组成,一个负责生成样本,另一个负责判断样本的真实性。通过这种对抗训练的方式,GAN能够生成逼真的人工图像。
在当时的艺术圈,出现了许多基于GAN技术的创作实践。例如,有艺术家利用15000张人类肖像作为训练数据,训练出一个GAN模型,并以该模型生成的作品拍卖,最终成交价高达43万美金。在今天看来这图像实在称不上好作品,但依旧无法泯灭它的事件属性。与此同时,荷兰一家公司让GAN系统不间断学习伦勃朗的绘画作品,最终生成了一系列极具伦勃朗特色的肖像画作品。这种AI模仿传统大师风格的做法,不仅展现了人工智能在视觉建模方面的强大能力,也引发了人们对创作主体、艺术价值等问题的思考。当然,GAN技术并非毫无局限。由于GAN系统在训练过程中寻找“漏洞”来迷惑判别器,有时也会产生一些质量较差、带有“瑕疵”的图像作品。为此,后来出现了基于扩散模型的新型生成式AI技术,能够更巧妙地模拟图像形成的物理机制,生成更加自然、逼真的视觉作品。但有时那些看似失败的人工智能作品似乎更具艺术感。
下面这张拼图是我个人所使用的训练模型所做的实验。看左边这些人像,是生成的比较正常的人类头像,但因为是个人所制作的模型训练量及样本不足,GAN的判别器失效就会经常出现右边这种诡异的人类头像。但两者放在一起,我觉得右边的艺术性更加好,它能让我联想到培根画的那种抽象的,带有不可言状的情绪肖像。但与培根不同的是,AI只花费了大概一秒钟就生成出来了。
现今Sora所代表的文生视模型代表了人工智能所能参与艺术的最令人惊艳的部分,当然这在不久的将来也很快被更新甚至被淘汰。但这些仅凭几句话就可以做的艺术品,使得博伊斯曾经说的“人人都是艺术家”更贴近现实生活。博伊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字面意思并没有那么突出,而是说他把艺术媒介给泛化了。但在今天我们直接理解字面意思似乎更为贴切,人工智能所能画出的东西在技巧上甚至是创意上真的有可能超越从小习画的人,这很像摄影诞生之初,对绘画所造成的巨大冲击。但我们从历史就可以得知,摄影革命了绘画写实的旧功能,但基于此绘画也获得了新生,绘画开始更注重本体语言,而摄影本身也在随着技术进步而进化,这成为了一种双赢。那我们回到生成式AI,这种机器学习的逻辑能复刻摄影曾走过的辉煌道路吗?再回头一望,艺术家的角色是否会发生改变?我用人工智能生成和你用人工智能生成到底有何区别?作品的价值又该如何估量?我们今天在山西省当代美术馆的展厅里面看到的作品价值都不菲。你同样用人工智能的技术一秒钟给你生成出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的价值,和现今在画廊里及在美术馆里的作品的价值怎么去定义?这个问题我抛给观众,我们后续探讨。
回到艺术的本质。艺术产生的原理我们会有很多的假说,比如说巫术说,游戏说等等。伴随着人类的出现,艺术似乎就与我们很近。洞穴中的原始人在墙壁上盖一个手印,画一头野牛,它的艺术性不会随着时间的斗转星移会让你觉得粗鄙,反而你依然被他那流畅的线条、大胆的造型所震撼。艺术伴随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直到今天我们把它挂在墙上,说它是艺术品,其实逻辑是类似的。但是现在人工智能出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到最简单的媒介理论来阐释它?媒介即讯息,媒介没有优劣只有适用。谭平老师曾说“AI存在的意义是艺术家有新的对立面。”我特别喜欢这句话。因为在摄影刚出现的时候,也被认为是绘画的对立面。诗人波德莱尔曾将摄影比做“科学和艺术的婢女”,“失败画家的庇护所”,但今天我们不会这么看。原因就在于媒介找到了自身最合适的表达范畴,而非替代。所以谭老师在今天所说“准确呈现艺术家的观念是检验AI技术运用是否合适的关键”也是根据前人的经验所做出的总结,有很广的普适性。艺术品特别是对当代艺术品的评价早已经突破了媒介,突破了美与丑。相对的,在使用人工智能技术时,我们也要区别看待,什么才是“人人都是艺术家”,脑子里要有根弦,区分实用美术和我们今天所讲的艺术,思考观看的边界在哪里。我最早是痴迷于暗房技术的,大二刚接触摄影时经常带一个6×7画幅的胶片相机去寻找“决定性瞬间”。比如这张《家园》是我那时候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但很快在第二年我就不再追寻这种原教旨的摄影办法了。受整个美院氛围及导师课程的影响,我开始尝试更多的可能,希望突破更多的办法打破媒介固有的属性。这个阶段我比较喜欢的一件作品是《钢琴》,虽然看似一次性拍摄,实际上已经融合了电脑后期处理的元素,不再局限于单纯的暗房技术。《家园》 图源:侯帅
直到本科结束时,我最满意的一件作品是《死鲸》,也叫《披着人皮的死亡鲸鱼》。这件作品形式非常简洁。如果说我真实地去找地方拍摄鲸鱼,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几乎很难碰到。但在这件作品中,我并没有真实拍摄鲸鱼,而是将上千张人类受伤皮肤的图片一点点用数字技术拼接起来,呈现出一个充满划痕的鲸鱼。我并不是通过这件作品单纯表达动物保护的主题,而是想利用这个人皮包裹的死亡鲸鱼,来表达人类自身的痛苦,鲸鱼只是一个容器。作品形式上的简洁,反而突出了悲剧的内核。尽管无法真实拍摄鲸鱼,但通过这种创作手法,我成功地呈现出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核心思想。
在研究生阶段时,我想再次回归到经典摄影语言的叙事范畴,并将创作地点放在了博物馆等科教场所。比如这张《实验室》,观众在第一眼时会感觉这是一个很专业的场所,但仔细看会发现这实际上是一个儿童游玩体验的地方。可以看出我的拍摄逻辑是寻找具有“模型感”的场景,给人一种似真非真的感觉。同时,我会利用数字技术手段来强化这种感受,我会将一切与主题无关的细节抹除,并增添与主题相关的细节或道具,以完善场景设计师制作这些模型或空间的初衷。通过这种方式,我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异世界的视错觉。类似地,在《曼哈顿》作品中,我也是基于类似的创作逻辑。我对公园微缩模型进行了再创造,填补观众观看模型时可能产生的心理落差。在之前的作品《实验室》和《曼哈顿》中,我尝试通过摄影手法营造出一种似真非真的视觉效果,突出“模型感”。而在后来的作品《恐龙》中,我的创作方式发生了一些转变。在这件作品中,我并没有过多地依赖摄影语言,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各种元素的拼接和组合上,利用摄影蒙太奇来引发观众对于“真实”和“虚构”边界的思考。后来在798画廊立面的近十米的巨幅展示,更加突出了这种大尺度的拼贴效果。在另一件代表作品《卫生间》中,我则进行了一种相反的探索。面对当代摄影日益精细的表达能力,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我将所有的细节都去掉,只留下了物体的边缘线,转而呈现出一种空间压缩的、且略带抽象的形态。在这件作品中,我尝试将人工智能技术引入到了人物的塑造之中。因为我这套作品是希望能够创造一个只存在于虚拟空间中的“完美”的世界,为配合我的目的我将人物的脸部固定在了一个由模特图片组成的GAN模型之上,这样就可以产生通常意义上“完美”的人脸。但我们从作品里依然能感觉到一丁点人物形态的不自在感,这也是我刻意强化的。在另一件代表作品《泳池》中,我也体现了类似的创作思路。表面上,这张作品给人一种完美的度假胜地的感觉,但细看之下,游泳池边缘设置了黑色的金属栅栏,栅栏上还点缀着尖锐的铁刺。这看似轻松愉快的度假场景,突然多了一份不安全感。这正是我想要传达的矛盾和张力——在新的技术手段下,我们可以创造出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世界,但这个世界的背后,却潜藏着难以预知的风险。
我也不光创作图像类作品,也在创作影像和书籍。这本书其实就是完完全全用人工智能来参与设计和制作的。做书籍的时候,我也利用了很多我的视频截图,但是我把里面生成图像所用到的指令,包括这个图像可能是什么意思的故事,用人工智能又计算了一遍,然后再重新呈现给大家。再下面是挑选的三个影像作品的截图。视频部分运用了大量生成式人工智能的技术,前两个作品是黑白的,致敬早先默片的一种艺术表达,最后一个作品则更加天马行空,更加突出形变。相同的是视频作品我会可刻意保护早期人工智能视频因帧融合失败所出现的闪烁感、震颤感。我为了迷惑程序识别,也经常使用一些手段抹除细节以及模糊外形,以求产生更多样与夸张的关键帧。作品的内容都是围绕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模糊的界限之中进行,表现人类在虚拟世界中被异化的一个过程。首先很感谢山西省当代美术馆的邀请。今年3月份的时候我在泉州参与了侯帅个展的策划,我们是想通过传统展览和当代艺术中更新的媒介的碰撞,做出来一些可供大家探讨的话题。我们身处数字发展的时代,这种数字影像和人工智能相结合的艺术形式,消除了我们之前很难以逾越的一个界限,所以我今天准备了几个问题来和侯帅对谈。侯帅的作品很多是用图像、影像和装置来展现现实和虚拟的关系,乍一看有种很新的视觉体验,既很真实,又感觉有点遥不可及,我想问问侯帅,现场看到这一系列作品中都大量使用了这种虚拟化模拟的技术,当时在创作的时候为什么会选用这样的方法?经典的摄影手法有许多不可控因素,但这也是摄影的魅力所在。可能是我从小学习绘画的缘故,我真的很希望任何一个元素,甚至最不起眼的衣褶,都可以经过我的控制。直到今天我在使用人工智能生成图像时,我也特别要求任何一个细节都是可控的,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下,我开始更喜欢使用后期技术来辅助摄影甚至将其作为主角。而我这样的态度也正好对应着我做作品的方向——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接之处。我们刚才看到了侯帅从传统摄影到后期创作影像的思考脉络,他也对这种摄影的纪实性提出了挑战,所以我们也一直就在发问它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实和虚拟的边界被模糊化了,无论是《卫生间》,还有《办公室》,通过数字技术的叠加,那么摄影可能只是作为一个介质来服务我们创作主体的。这种虚拟艺术再现,它在本质上有没有一个新的确定性?摄影在发明之初曾经模仿绘画,但最终又推动绘画进行自我革命。同样的,摄影本身受绘画质变的刺激也在不断探索着自身的表达方式。而在我的作品中,很多时候并没有遵循经典的一次成像技术,但概念上却始终围绕着摄影这个核心在寻找突破。相比之下,人工智能的创作之路似乎有所不同。它学习的对象本身就是人类已有的艺术形式,无论是什么样的创作,都是源于我们现有的艺术实践。因此,人工智能更像是一种替代品,可以被用来进行创作。从这一点上看,这与摄影最初兴起时的情况有些类似——只能从曾经成熟的媒介里取经。不过,摄影现今已经成为一种无法被其他媒介替代的独特艺术形式,拥有自己的语汇。我的作品是非常希望找到这种不可替代性,目前使用的正是这些近乎撕裂且具有震颤感的影像画面。我认为这些“缺陷”反而带有一定的艺术态度,体现了人工智能其中一种创作方式的独有特点。在3月份做侯帅个展的时候,我也反复看了侯帅的影像作品,它有明显的掉帧或者是“bug”,这是创作后面的一种小心思。侯帅通过这种冲突和融合的表达,其实给观众留出了更多的思考的空间。侯帅刚才说他的影像作品里纪实性是被消减的,但是他用了纪实的视觉感受去丰富影像本身,这个是难能可贵的,所以很容易引发我的思考和共鸣。当我们面对这种虚幻或者是不真实的场景的时候,例如抖动或者掉帧,如果用传统的这种观点来评定AI作品本身,它本身的意义是不大的。我想知道侯帅你自己是怎么理解的?是的,我虽然不用纪实手法,但是我很多作品都在利用纪实的壳。《死鲸》那个作品我用了很多人类受伤的皮肤来做,是用摄影的形式,看起来似乎真的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岸边。但如果说我换一个媒介,比如说绘画,笔触来表现血肉的受伤可能就是另一种表达方式了。后来我再做作品时候抛弃了摄影表面上对人眼视觉的欺骗性,更加注重绘画式语言的时候,我也没有离开摄影。因为这些作品概念本身是从现实照片中生发出来,概念上来源于摄影这种具有蛊惑性的“镜子”,只不过我在用它的反义词来进行处理,来表现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界限。我们每个人在观看作品的时候,对这种未知的领域,对未知世界都有很强的猎奇心,我们想通过了解作品背后更大的一个叙事脉络也好,创作脉络也好,来感受作品本身。我看到有一些画面仿佛在模仿黑白胶片和默片,为什么会选用这样特定的景观和介质?我们现在在用人工智能做艺术的时候,经常会去强调媒介的“新”,但我一直说媒介不应该成为艺术作品好坏的原则。我用默片的形式是因为它让我想到了电影刚刚出现的时候,火车进站的那种场面,所有的人都会被火车开过来这种气势吓到,当时的观众会躲在椅子底下,以为火车真的过来了。但你作为现代人,对此不会有丝毫的波澜,会觉得这就是假的。那么我是觉得在一个新的媒介产生的时候,是给人最多最淳朴的反馈的,这也让我痴迷最早默片时代的一些过时技术,很具有天才的想法。当年电影刚出现的时候,手摇摄像机实际上会有震动感,画面也常不清晰,这让我联想到了现在的人工智能。如果说不用现在的那些技术辅助让它变得特别稳定,它就会出现这样的抽帧感。这让我看到了两者直接的联系,所以我在形式上有所借鉴,但内容上我是完全开放式的。早先创作办法受技术制约所造成的工艺逻辑,反而让它附加了艺术的价值。人类在进入文明社会以后,更多的想象力是靠艺术来表达的,包括早期的洞穴壁画,它都是靠想象力来表达的。摄影的崛起对绘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那么AI的迅速崛起会对摄影带来什么样的挑战?以及在虚拟和现实之间,我们应该去如何去应对?如何建立新的观看的方式?这些新技术只会越来越易用。从技术角度来说,我出生在19世纪教摄影,和今天我在学院中教摄影的难度是无法比拟的。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人们观看和体验内容的方式将发生根本性变革,将来我们可能足不出户就能获得身临其境的体验。还是那句话,媒介即讯息,什么样的体验方式就决定了它所使用的范围。在当代艺术方面,艺术家们已经打破了很多传统边界,有的甚至将一些极端的物品比如封装好的粪便推入当代艺术领域,这其实在说明艺术媒介的无穷边界,但概念的边界还是存在的。但这样的行为确实让艺术的定义变得更加宽广和模糊,这样的思考也可以附加在新兴的人工智能之上。不过无论采用何种前卫手法,艺术的本质其实并未改变 ——艺术家们依然在通过作品传达情感、表达价值观。新媒体只是为他们提供了更丰富的创作手段。今天是我第三次来看这个展览,我也感觉到无论是社会的进步,还是技术的进步,艺术本质是不会变的。比如展厅中这两件张大力老师的作品是在2000年前后拍摄的,放到现在来说它也是很有张力的。这就是摄影的自觉,能看见艺术家在不同身份、不同处境时候的转变,但同时艺术本身是不变的。我们当下讨论的是一个话题,一件作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是什么,精神符号是什么,以及我们怎么样在这种千篇一律的时代里面去寻找独属于我们的方式来表达,我觉得艺术它本身就是以生活为目的的,比如说大家来看展览也好,这是最简单最容易获得幸福的途径之一。我也希望通过这样的一个对谈,让大家去更深入的去了解艺术家们在人工智能领域所做的尝试。摄影发明以后,摄影逐渐取代绘画的写实功能,具有了一个相较于绘画的欺骗性。现在用AI来做创作的话,那么相较于摄影来讲,AI是不是就更具有欺骗性?侯帅老师在利用AI创作的时候,图像做到什么程度,会认为这个作品算完成了?摄影与绘画同样拥有写实能力,但从方便的角度,摄影是比绘画要强。但摄影也只擅长现实的复刻。而人工智能不一样,人工智能现在既可以做写实,又可以做抽象,还具有更多的可能性。这样强大的能力一定会比摄影的发明更具艺术史的推动意义。但目前来看,还处于弱人工智能阶段,生产任何模态的成品都需要背后的那个人去决定如何使用它。我用人工智能做作品的时候,其实我一开始已经考虑到它最后的形象是什么样的,我会尽可能减少意外情况,我是喜欢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如果一定要用百分比来准确地说的话,至少70%应该是我能控制得了的,然后偶尔会出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如果觉得好也会保留下来,这就是我的创作方式。想问一下老师,您觉得人工智能会对传统的艺术,比如说是书法、绘画、音乐等有什么影响,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未来会取代传统的艺术?我直接说不会,它虽然在形式上去表现,甚至让你完全无法分辨它们有什么区别,但是我们知道人对艺术品的评价不仅仅是从表面上去看的,也会看背后的逻辑与价值,很多附加值是多方面的。蒙娜丽莎为什么是无价之宝?也不仅仅是因为画得多好,她背后的故事,作者的传奇经历,留世的稀少程度,都在为她的神化提供动能。任何一个新技术产生,或许代替了原有媒介的实用功能,但不会彻底消灭原有的媒介,它会寻找新的存在方式。比如现在打字很容易,但是写字我可能就会提笔忘字,因为我不经常写字了。要记住,越是科技发达可以完全自动化的时候,手工本身的价值越会凸显,它在这个世界上会变的越来越宝贵。山西省当代美术馆系山西省文旅厅正式批准,经山西省民政厅注册成立的民办非营利性艺术机构。美术馆比邻督军府,地处市中心。其建筑是20世纪50年代初所建办公大楼,经改造,美术馆空间设在二层及三层,总面积2000余平米,五个展厅及书店、咖啡厅和艺术衍生品商店。周二~周日 10:00-18:00(17:00停止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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