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展览｜对话冯兮：书法是骨骼，光线是链接身体的起点

 HOW：

您和李舜认识很久了，是在什么情况下结识的？说一下您对李舜作品的初印象和现印象，您觉得这段时间李舜在创作上有哪些新的推进。

 冯兮：

认识李舜可能是16年左右，在环铁艺术区一位叫王鑫的艺术家工作室，因为另一位杭州的艺术家刘国强和王鑫是高中同学，六七个杭州艺术家一起去找王鑫聚会，我们在那里偶遇。

第一次看到李舜作品的原作，是他在现在画廊的第一次个展，当时好像呈现了《白纸》、《格物致知》和《无题》三个系列，也是三种从不同的观念为入口，并依托摄影的媒介进入语言的作品。翻拍作为方法之一，在《白纸》和《无题》的系列作品中，具有着明显的语言转译功能。之后的创作中，翻拍从观念的入口，退至复杂的工作逻辑中的一环，延续到《互联网写生》系列中，成为留存档案或证据的重要环节。《格物致知》则是由李舜通过摄影器材，俘获城市夜晚的光影瞬间，转化出碑文体“光书法”的作品，也是延续至今的使用最久的工作方法，繁衍出涉猎更为广泛的题材与方向。

 HOW：

面对李舜多个系列和数量庞杂的作品，您是如何去梳理并筛选到这次展览“山海杂俎”中的？

 冯兮：

正是因为李舜创作的多元化，以及系列作品数量的庞杂，展览无法以某类作品进行定义，舍弃成为找寻工作路径最好的方法，在展览的线索中放弃了“翻拍”等为线索的创作方法，自然便确立了需要的作品方向。如何让观众快速的进入并理解李舜从视觉、观念，以及“副本”语言的转译逻辑，光线是离此最近的入口。通过光影采集的过程，曝光自然地抽离掉现实环境的真实状态，以及与光线的关联性，时间的残影如墨迹划过，有着山水的宁静淡雅，光谱被线条分割后的空灵之感，黑白相间处弥漫着氤氲的江南水气。从“光线”开始，并以此为展览的节奏，如一面面反射着时光的镜子，由此更加容易地进入艺术家观念与情感表达的内部世界。

 HOW：

阐述一下“山海杂俎”的概念，本次展览中的两条脉络线索分别为“光的书法”和“互联网写生”，您是怎么想到的，为什么这样来设计？

 冯兮：

「山海杂俎」是一部关于李舜创作思路整理出来的札记目录，标记了李舜作品创作的多维路径，试图通过展览，整理或简述出艺术家的工作逻辑与生产方法。“光的书法”和“互联网写生”同样是基于现实而形成的不同路径，“光的书法”阐释了城市现代化进程的“虚影”，与书法的传统性在观念层面的揉合，而彼此的关联一直建立在李舜的生活之中。“西湖十景”形成另一种“故乡”的情感的标识，李舜在杭州工作和生活了18年，杭州早已成为他的第二故乡。“西湖十景”不仅是书法，更是生存的痕迹，以及通过采集现实中光所生成的笔意和物像，光影在黑白相间中流淌着情感的笔墨。

书法是作品的骨骼，光线是链接身体的起点，从感知量化出可观看的“物质化”的笔划、符号与笔触，经历繁复的拣选和改编的过程，光线婀娜的身姿不断被抽离与重塑。“光”的描写处于对传统经典的致敬，“天上大风”的禅意到“裴将军诗”刀光剑影般的气概，“光”在“书写”着艺术家内心真实的涌动：“我只是?这个时代的?具，以更多的可能性，去继承中国传统??艺术的精神”。

“互联网写生”徜徉在展览设置的“互联网的航海”之中，互联网是海中的帆，“卧游”是写生的终极方式，更是精神的向往，李舜以互联网写生的方法，回应感受中的现实。“互联网写生”通过国内外不同的实景导航软件的容错性，将产生的错误信息与图景翻拍成图像，通过负像绘画并将其再次翻拍成底片，使其反转成正像的图片，同时在相关书籍文本上的再绘画等不同的方式，转译成魔幻与现实交替构成的奇妙景观，构建出一条新的航海路径“互联网航海”。世界共同停摆的时间里，互联网成为理解现实的捷径之一，看似与之对峙传统文化的图景，同样在失语的秩序中，保持着密切的内在关联。

 HOW：

本次展览的文字部分涉及到不少的文献引用，是基于李舜作品去拓展的，还是出于您本身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和兴趣？

 冯兮：

研究与兴趣的存在，同样是基于李舜的作品而生成的。本次展览中，“海面-中国通史”和“海面-世界史”是李舜迄今体量最大的两件作品，艺术家撕下两本历史书籍的内页，28米页面的历史文字上，画满了阴郁不明的海面，暗流奔涌中光线被黑色调稀释殆尽，失去光线而坠落的空间，如同被现实吞噬的历史，在正负向的之间冲撞，使人忘记了它们真实的色彩。两部历史，背靠着对方，仿佛两个素未谋面的“好友”，将展厅分割成平行的“航海”路径，同时构建出现实与历史互为折射的对镜关系。

“中国通史”的一侧，由“光的书法”作为索引，从杭州港的文献出发，描绘中国传统文化与观念所转换出的“文人航海”路线。

文献中呈现了宋朝杭州港开通后的盛况和贸易景象，象征着南北宋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特质，通过航海远洋实现商业的贸易与文化艺术的交流。在“互联网航海”一侧，则在原有的柱子上增加了三面的文献墙，分成世界航海史和中国航海史两组文献，用红色和蓝色的棉线连接出它们各自的逻辑，既是海上贸易的开端，同时也是掠夺与殖民他国生命和土地的历史。仔细寻找与观看后，再次回望作品“海面-中国通史”和“海面-世界史”，文献与被海面遮挡住的文字形成了某种意向上的关联。

 HOW：

您觉得策展人自身的研究方向和艺术家本身的创作如何平衡？

 冯兮：

艺术家的创作是艺术的主体部分，所谓平衡，更像是一场战役中的战术配合，如果必须具有研究的范围，也是围绕着创作的主体——艺术家，或者艺术家的思考与表达入手，通过艺术家的语言，在不同的空间与环境，塑造适合其语言的语境，而研究在这里是为塑造的过程服务的，而不是相对独立的存在。

 HOW：

在这次展览策划筹备阶段，您和李舜的沟通模式是什么样子的，如何和艺术家选定作品、协定主题以及在作品在空间里的呈现方式上是如何去商量的？可以具体列举1-2个点。

 冯兮：

作为策展人，同时作为对李舜的人和作品都十分熟悉的朋友，我让李舜给我整理出一份比较详细的作品清单，涉及到每个系列的作品与创作的思路。之后，设计展览的逻辑、展陈以及与空间的关系，是策展人独立完成的工作。李舜在展览前两个月的时间里，全力制作展览中的新作《溪山行旅图》，因为对他工作方法的了解，这是一项巨大工作量的生产过程，可能需要半年甚至更久来完成，我便选择了尽量少去打扰和占用他的时间与精力。基于相互的信任，展览的主题和所有的设计，以及与美术馆的沟通，几乎由我个人独立完成。

 HOW：

李舜上一次在浙江省美术馆的个展“浮光掠影”也是做了艺术家十多年间创作系列的梳理，您觉得这次李舜在HOW昊美术馆展览“山海杂俎”的突破点在哪里，可以从艺术家作品和策展语言两个角度说说吗？

 冯兮：

谈到突破点可能有些言重了，当作品处于同样的属性与样式时，确立要表达什么是最基本的要素。艺术家从“光”找到了最初创作的方向，“光”便是其最近本的直觉，同样是其最重要的工作方法，所以工作方法的确认与呈现，既是本次展览观看的入口，同时也在变化中隐约地形成了可知却未见的终端。策划中，便有了第一展厅中“奔跑的光”的表达与设计，在光影纵贯的城市山水间，“俘光掠影”存在的物质感的图像性和书写性，足以使人意会。在最小的影像厅，全息投影布留存李舜的采访视频同时，穿透照射在背后墙面上的作品“剩山图”的表面，影像不仅在讲述着李舜的工作方法，同时光影折射在“剩山图”，将光的捕捉与再现，有了直观的视觉呈现。

 HOW：

站在策展人的角度，您希望观众在这次展览“山海杂俎”中去关注到哪些地方？

 冯兮：

观众在展览中拥有自己发现的权力，作为策展人，以上的文字基本说明了展览的逻辑与观看焦点，我反而期待观众的观看角度，能够提供给我和艺术家不同的启发。

李舜个展“山海杂俎”目前正在HOW昊美术馆三楼展厅一展出中，展览呈现李舜“我们生存的立足点除了不断消逝的现实之外，别无其他”、“林泉高致”、“格物致知”、“互联网写生”、“海面”，新作《溪山行旅图》等系列作品。本次展览为2024昊·影像季项目之一，欢迎大家前来观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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