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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围奥斯卡,这部纪录片温柔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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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书,一种只在女性之间传播的文字,是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女书结构源于汉字,与江永地区的方言相对应,同音同字,共约2000字。它娟秀细长,形如柳条,温柔娴静,却又像一把把刀子藏于手帕、折扇。
20世纪50年代,这种文字在湖南永州市江永县被发现。女书使用者会将写好的女书放在娘娘庙的神龛内,交给下一个女性。这种隐秘且巧妙的传递和分享,让女性得以在父权制的重压下得到一方喘息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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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传女不传男”和“人死书焚”的惯例,现存女书的数量极少,十分珍贵。
由冯都、赵青联合执导的《密语者》中国首部女书题材的纪录电影,曾入围第95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短名单,并将于今年的8月31日上线大陆影院。它用影像的方式帮大众进一步了解女书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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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语者》细腻地描摹了三位女性的处境和她们的情绪流动,在静谧平和之下牵扯出女性的悲苦和情谊。
何艳新,女书最后的自然传承人,一位很酷的老太太。有时由于身份不得不出席一些文化活动时,她总是一脸严肃,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和女伴们在一起时,她又变成另一副样子,活泼开朗,爽利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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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何艳新的人生并不顺遂:父亲早亡,母亲改嫁,14岁离家独自生活,19岁被逼婚。为了抗争,婚后3年不与丈夫同房,后迫于压力无奈向世俗投降。
生下几个孩子后,丈夫意外去世,她就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家。生活如此艰难,泪水无济于事,每当此时,何艳新都会想起外婆在她手心里写下的那一个个神秘古老的文字,字字泣血。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她隐瞒了自己会女书的事实,直到1994年日本语言学家远藤织枝的到来,何艳新才得以公开回忆女书,及其所承载的悲苦和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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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的存在,就像一个活的纽带,连接起古往今来女性们共同的美丽与哀伤,直至今日也未曾消失。
胡欣,最年轻的江永女书传承人,也是何艳新的「忘年交」。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言人,胡欣是女书文化的推广大使,常常需要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参加相关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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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现实生活中,她仍需承受性别带来的压力。由于家里没有男孩,胡欣一家一直被村里看不起。结婚之后,丈夫常常对她拳脚相加,还不允许她发出声音。丈夫想要男孩,她却怀了个女婴。
胡欣离婚之后,村里对她产生顾忌,婚礼也不邀请她,但她还要出份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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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思慕,女书文化推广者。思慕出身优渥,美丽娴静,多才多艺,简直像是从古书中走出的女子。她会弹钢琴、古琴,唱花腔以及写女书书法,气质超凡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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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曾遇到过一位看起来相配的男性,对方用一天的时间就破解了用来考察他的72字女书信。然而这只是表象,即便是高素质男性也会处处用看似温柔的言语控制女性。
正如何艳新所说,女书是用女性的血泪浇筑的文字。在三位女性身上,尤其是在胡欣和思慕的故事里,这种困扰仍在延续。
思慕收获了看似理想的爱情,一趟去看望男方父母的行程却彻底撕开了婚姻的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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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见面,男友就话里话外让思慕要有眼力见,到他家了要主动干活。到了男方家中后,女性心疼她让她坐着休息,男友却对她发表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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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思慕如同战利品般被男友推搡着、炫耀着,仿佛是一张答卷般供人评阅。随后,男友对于生孩子、买房和工作所发表的言论,彻底让思慕对这段关系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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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场景,很容易令人想起张爱玲的那句话——“最恨有才华的女同学结婚。”幸好镜头一转,这段感情宣告终结。
《密语者》便是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自然地表达了女性所承受的性别压力。思慕的前男友算是一例,片中这样的讽刺简直比比皆是。
胡欣与同伴在女书园展示书法时,旁边的已婚男性游客不断对她们大喊“美女”,要求“交个朋友”,丝毫不顾及身旁的亲友和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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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也常常有自信的男性对胡欣的女书书法展开“点评”:“这么大的纸你写这么小?”
在文化活动酒局上,满眼都是男性在觥筹交错,胡欣显得有些尴尬和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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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活动现场,女性参与者已经清晰表明女书是闺蜜之间情谊的表达后,男性依旧侃侃而谈,发表自己的见解:女书文字如果出现在男士服装上,更能体现女性对男性的一种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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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书正在被文化消费主义和商业化裹挟着有时被改写为女德,有时成为消费的点缀。
何艳新无比清醒:她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女书,与外婆用血泪写成的女书相比,重量也是不一样的,更遑论是……今天如同做戏般的女书文化。
片中的那些男性凝视,都在表明女性的苦楚和情谊有多容易被曲解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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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书中的情感是私密的,既痛苦又不乏生命力的。即便在连端洗脚水都无法抬头看男人的年代,女书中也满是豪迈、洒脱与欲望。
有表达青云之志的:“做官做府无资格,学堂之内无女人。” “男儿有志在千里,娇娘岂可让须眉。”
有大胆直露想法的:“哪个做女的不风流?哪个做女的不想耍?白布裹着我的脚,帅小伙来我家做客,我想过去陪客坐……”
有自信澎湃的:“不是爹娘教,是我自聪明
但更多的还是彼此之间的相依取暖:“美丽春夜一弯新月/我想对你说些心里话/我们这些姑娘都在受苦/还有别人惨过你/有些山高有些山矮/我们注定要一起过这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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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艳新、胡欣和吴思慕的存在,续写了女书,她们似乎更加强壮和独立,有着彻底改天换地的可能。
胡欣依旧会写女书信给何艳新,并笑着接受对方对她信中错别字的指正,何艳新也清楚胡欣并不会因此而生气。写女书信,就代表着两位女性自此便结交为姊妹,同心同德。
胡欣说:“当我强大了,女书也就重生了。”
吴思慕在摆脱了有毒的关系之后,恢复了原本的美好纯粹,大力推动女书文化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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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部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纪录片,《密语者》似乎有千百种理由拍得荡气回肠。但实际上,它如此平静,又如此举重若轻。
我们能明显看出来,这部纪录片以女书为引,却并未对准女书文化本身,而是反复描摹三位女性的处境,和女书在当下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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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满含的是对女性的关爱,对女性美好的呈现。女书中的血泪已成为时代的印记,如今,女孩们可以通过彼此之间的友谊获得力量,女性也有了自由选择爱情的权利。历史在不断地往前走,女书也给了女孩们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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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评价《密语者》拍得很平,似乎只是在单纯纪录,没有任何对于女书历史的呈现。但问题在于,女书原本就是私密和悲痛的。赤裸裸地讲述女性的悲痛和她们原本就不想公之于众的故事,本身就是一种强权和掠夺。
只有在获取生者的同意时,我们才能讲述她们的故事,而对于死者,我们所能表示的最大的尊重,就是遵循她们原本的意图。

作者 | 枕   云
编辑 | 楼   主
校对 | 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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