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自公众号:时尚芭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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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nta della Dogana 摄影:K. Roome
我常常和朋友玩一个游戏:给你10秒钟,问他们挪威艺术家除了蒙克之外,还可以想到哪些人?
稍微内行的最多会说出达尔(Johan Christian Dahl,1788~1857)、巴尔克(Peder Balke,1804~1887)、巴克(Harriet Backer,1845~1932)这3位,大部分人即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另一位。是否蒙克的名气太大了,淹没了其他的人才?
挪威新国家博物馆的《成为安娜·伊娃·伯格曼》展览,终于让世人有机会一窥安娜·伊娃·伯格曼(Anna-Eva Bergman,1909~1987)这位充满灵性的挪威艺术家独特而迷人的创作生涯。
作者
宋佩芬 Peifen Sung

长年定居欧洲,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为FT中文网、时尚芭莎、国家地理、腾讯文化、GQ等中文媒体撰写文化及文化旅游特写。她涉及广泛,足迹遍布,有时候连当地人都进不了的地方,她也有办法通行!她擅长获取第一手资料,采访到最热门的人物,从亲身体验的角度,深入浅出地为读者做动人的报道。


安娜·伊娃·伯格曼,1933
挪威新国家博物馆不仅是全北欧最大的博物馆,更是挪威艺术、建筑与设计的集大成之处。它的前身可追溯至1837年成立的挪威美术馆,历经多次合并与变革,终于在2022年6月以崭新面貌盛大开幕。
如今,超过40万件的丰富馆藏全数汇聚于同一栋建筑内,其中当然少不了蒙克举世闻名的《呐喊》。
挪威新国家博物馆 摄影:Iwan Baan ?The National Museum
值得一提的是,《呐喊》其实共有4个版本,2幅油画、2幅粉彩。新国家博物馆收藏了其中1幅油画,还有2幅珍藏于奥斯陆的蒙克美术馆,最后1幅则为私人收藏。由于作品极少外借,想亲睹《呐喊》真迹,一定得亲自跑一趟奥斯陆。
不过《呐喊》已经足够大声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到主角——伯格曼身上吧!
国家博物馆的新建筑除了能容纳更多藏品,建筑师Kleihues+Schuwerk还在屋顶加盖了一层流光艺廊(Light Hall)。建筑师巧妙运用夹层玻璃和大理石复合材料,打造出半透明外壳,让日光随着时间和季节变换,在厅内洒下千变万化的光影。
同时,精心设计的人工照明系统与日光相辅相成,确保即使在阴天或夜晚,也能保持明亮。
从外表看,半透明的墙壁为建筑注入了一种空灵之美,让游客沉浸在光影交织的独特氛围中。


流光艺廊 摄影:Ina Wesenberg ?The National Museum
流光艺廊一般被博物馆用来做临时展,伯格曼的回顾展就是在此举行的。展览的标题《成为安娜·伊娃·伯格曼》追溯了伯格曼寻找自己的绘画语言的心路历程。

挪威新国家博物馆 摄影:Iwan Baan ?The National Museum

伯格曼出生于斯德哥尔摩,父亲是瑞典人,母亲是挪威人。伯格曼才6个月大时父母就离婚了,她于是随母亲返回挪威,并在那里度过了她的童年时光。
伯格曼自幼便展现出对艺术的强烈渴望,她先后就读于奥斯陆和维也纳的艺术学校,磨练绘画技巧。

安娜·伊娃·伯格曼在挪威,1932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在巴黎,她与著名的德国姿态抽象主义艺术家汉斯·哈同(Hans Hartung,1904-1989)相遇热恋,于1929年迅速步入婚姻殿堂。
然而,对艺术的共同热爱并没能弥合两人之间的分歧,他们在1938年离婚,分道扬镳。伯格曼回到挪威,哈同则留在巴黎,娶了另一位法国艺术家冈萨雷斯(Roberta González,1908–1976)。

伯格曼和汉斯·哈同在巴黎

伯格曼和汉斯·哈同在法国南部度蜜月,1929
当时正临二次大战,伯格曼在挪威以插画家的身份谋生,同时还阅读了大量的文学、哲学与建筑学书籍。和建筑师朗格(Kristofer Lange,1886–1977)成了好友,甚至在1944年嫁给了朗格的儿子弗里斯约夫(Frithjof Lange)。
不过这段婚姻没有持久,因为她在1952年一个展览上再度巧遇哈同,两人旧情复燃,于1957年复婚。这段充满戏剧性的爱情故事,历经分离与重逢,直到伯格曼1987年离世才画下句点。


伯格曼和汉斯·哈同在安提布的家,1972

伯格曼和汉斯·哈同在安提布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成为安娜·伊娃·伯格曼》是挪威国家博物馆继巴黎市立现代艺术博物馆与马德里索菲亚王后博物馆所举行的伯格曼展览后,再次以全新视角,深入探索伯格曼如何蜕变为世人所熟知的艺术先锋。
展览聚焦于伯格曼从1950年到1975年的关键时期,见证了她艺术风格的蜕变与成熟。这个时期,她对金属箔的创新运用以及对自然和宇宙主题的探索,成为她作品的鲜明标志。
定居法国后,她通过定期参加巴黎的《五月沙龙》(Salon de Mai),成为艺术界的活跃分子,让她在国际上有高达300多个展览。其中包含1959年的第二届德国卡塞尔文献展(Documenta)。

法兰西画廊海报,1959

伯格曼在高盖街 5 号工作室创作 No67-1966 Grand Océan,1966 年
这个极具影响力的文献展,在300多位艺术家中,只有12位是女性,伯格曼展出了3幅画作。
文献展使伯格曼与弗兰肯特尔(Helen Frankenthaler,1928~2011)、米切尔(Joan Mitchell,1925~1992)和赫普沃思(Barbara Hepworth,1903~1975)等女艺术家齐名,巩固了伯格曼在国际艺术界的地位。


上:伯格曼在工作室
下:伯格曼在高盖街,1960年
10年后,伯格曼还代表挪威参加巴西圣保罗双年展。然而在今天,伯格曼的名气远不及弗兰肯特尔、米切尔、赫普沃思这些女性艺术家,更别提伯格曼的丈夫哈同了。

Vascio Agencia fotografica,伯格曼在1969年圣保罗双年展上的作品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此次共展出43幅绘画作品,最早一幅是1946年前后完成的《自画像》,此外还有《大山丘》(N°4-1957 La grande montagne)和《金字塔》(N°6-1960 Pyramide)等标志性作品。
这些作品运用大量金属箔,这种技法令人联想起中世纪教堂内的祭坛画,反映出伯格曼对中世纪艺术的热爱与深入研究。
金属箔的运用,让她在画布上捕捉并操纵光线,使作品散发出空灵而神秘的光芒。

安娜·伊娃·伯格曼,N°6-1960 Pyramide,1960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她的艺术语言在抽象与具象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画作经常描绘大自然中可识别的形态,如山脉、岩石、树木和天体,或是房屋、金字塔和墙壁等建筑元素,但是她又用相对抽象的语言来呈现,展现出大自然浩瀚的精神。

安娜·伊娃·伯格曼,N°4-1957 La grande montagne,1957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安娜·伊娃·伯格曼,N°11-1956 Le Chinois,1956
?Bergman, Anna-Eva, Photo National Museum Borre Hostland

本次展览还有几件作品是自上世纪50年代后首次公开亮相。如三联画《创作》(Komposisjon),就是从1956年以来第一次公开展出。
伯格曼在1948至1951年间住在挪威东南部的海滨小镇斯塔文(Stavern),附近的城堡岛也有不少艺术家。这一地区的风景,深深地启发了伯格曼,特别是海边的悬崖峭壁。在当时,附近一家名为Hotell Farris Bad的酒店为了新的酒吧请她创作一幅三联画。这就是展览中的《创作》。
然而这个酒吧因为拿不到卖酒执照,不到一年就关闭了,作品于是被移到奥斯陆皇家酒店的早餐室,但是该作品对酒店客人来说太抽象了,酒店不得不在1957年将作品撤离,之后不知去向。2013年《创作》突然在拍卖会上出现,挪威国家博物馆于是将它收藏起来。
有趣的是,这幅画其实从1957年开始一直挂在挪威历史上进球最多的足球运动员的公寓,直到他女儿有一天决定将作品送到拍卖公司!

安娜·伊娃·伯格曼,Komposisjon,1951
?Bergman, Anna-Eva, Photo National Museum Borre Hostland
《创作》是伯格曼在1952年离开挪威前往巴黎之前所完成的最大作品,这是她职业生涯中唯一一件装饰性委托作品。虽然是为装饰酒吧而创作,但是作品明显地呈现出她对自然和金属箔的运用的抽象取向!
由于我本身就热爱挪威北部,获知伯格曼曾多次前往北极圈内旅行,让我对她从该地取得灵感的创作情有独钟。
展览中1967年的作品《透明山丘》(N°4-1967 Montagne transparente)就是她从北方之旅所汲取的创作灵感。

安娜·伊娃·伯格曼,N°4-1967 Montagne transparente,1967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和我每次都挑选在冬天到北极圈不同,伯格曼是1950年在夏天第一次到北极圈的。
她叙述:“这个夜晚无法形容。它超出了我的想象。整晚都是最灿烂的阳光,我们在罗弗敦岛奇妙的魔幻生物之间滑进滑出。这是一次精彩、震撼、不可思议的探险。仿佛群山是透明的,一切都不再是物质。”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她虽然从1952年之后就移居法国,但北方的记忆牢牢地留在她脑海中。她和丈夫哈同在1964年再次来到挪威北部,像所有观光客一样,到了那里,他们两人都被当地的大自然所吸引,拿起相机狂拍了数千张照片。
要记得,当时没有手机,这些都是用底片在相机上拍,之后在暗房洗出来的照片!

伯格曼和她的作品 No4-1957, La Grande Montagne,1962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回到法国后,这些照片成为伯格曼重要的灵感来源。然而,她的画作往往超越了原始照片,演变成全新的东西。这种转变在作品中层次分明的纹理和鲜艳的色彩中显而易见,展示她一丝不苟的颜料和金属叶的应用方法,让光线和色彩的互动产生动态效果,揭示了她艺术视野的深度和复杂性。

安娜·伊娃·伯格曼,N°12-1967 Grand Finnmark rouge,1967 ?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安娜·伊娃·伯格曼,N°55-1969 Autre terre, autre lune,1969 ?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在《透明山丘》中,伯格曼巧妙地捕捉到了北方大自然的空灵本质。画面的中心是一座看似半透明的几何山峰,在灰蓝色背景下漂浮着,营造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美感,证明了伯格曼将抽象与自然融合的特长。

安娜·伊娃·伯格曼,N°19-1974 Vague I,1974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作为展览的海报作品是1968年的《大圆盘》(N°11-1968 Grand rond)。这是伯格曼从20世纪60年代晚期开始反复出现,以月亮为主题的创作。她大约创作了30多幅以月亮为主题的作品,这幅作品创作于1968年,也就是阿波罗11号登月的前一年,似乎预示着这一重大事件的到来。
她用银色金属叶渲染,闪闪发光的月球占据了画布的主要位置,金属叶片上的裂纹让人联想到月球崎岖的地形,而柔和的蓝色背景则营造出一种浩瀚的宇宙感。
这幅作品在人类登陆月球的1969年,伯格曼代表挪威参加圣保罗双年展时与其他16幅作品同时展出,而最近的这次展览中有5幅作品都是来自这个双年展。

安娜·伊娃·伯格曼,Miroir,1960
?Bergman, Anna-Eva, Photo National Museum Borre Hostland

安娜·伊娃·伯格曼,N°11-1968 Grand rond, 1968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不论是山脉还是月球,伯格曼将艺术视为穿越自然的道路,强调我们与自然世界关系的重要性。即使她的作品变得越来越非具象和抽象,但始终植根于她与自然的联系。
虽然大半辈子旅居法国,但她的艺术血脉肯定是挪威的。她和许多挪威艺术家如达尔、巴尔克和索尔贝格(Harald Sohlberg,1869~1935)一样,都是从挪威大自然中寻找灵感。
有别于这些艺术前辈,伯格曼巧妙地将大自然隐藏在抽象的形式中,这种迷糊抽象与具象之间的界限正是伯格曼独特风格的标志。

安娜·伊娃·伯格曼,No 2-1953, Stele avec lune, 1953
?Bergman, Anna-Eva,
Photo National Museum Borre Hostland

安娜·伊娃·伯格曼,N°1-1967 Fjord,1967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Anna-Eva Bergman ?Nasjonalmuseet
伯格曼虽然有过上百个国际展览,但是她在挪威的艺术地位始终面临着挑战,甚至在20世纪80年代所出版的《海外挪威艺术家》(Norske kunstnere i utlandet)一书中,评论家认为伯格曼移居法国削弱了她在祖国的影响力,这种观点忽视了她在国际上取得的重大成就和对艺术界的贡献。

安娜·伊娃·伯格曼,Autoportrait,1946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挪威国家博物馆正积极地提高女性艺术家们的能见度,认为深入研究艺术家的生活背景对于加深对其作品的理解和欣赏至关重要。
如果仅仅展示画作,而没有背景或个人叙事,会让人感觉不近人情、脱离现实。通过探索艺术背后的个人,他们的动机、挣扎与成就,让大众可以在更人性化的层面上与艺术家们建立联系。

伯格曼在她位于高盖街的工作室里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伯格曼本人并不认同“女性艺术家”这一身份。她更希望人们认可她的艺术成就而不是她的性别。
在她的一生中,她并没有积极参加女权主义艺术运动或以性别为主题的展览,而是专注于个人艺术表达,让作品发言。

伯格曼在安提布制作金属叶,1975年

伯格曼安提布的工作室
巴黎现代美术馆策展人勒华(Hélène Leroy)在展览画册中写道,伯格曼在生前,虽然有些观众会认为她的画作具有沉思和冥想,但他们只在情感层面上欣赏,没有从艺术史的角度进行深入的分析,导致她在过世之后渐渐被遗忘。
然而,随着一些像位于奥斯陆的Henie Onstad等艺术机构的收藏、展出及潜心研究,让人们对伯格曼的艺术有了更加细致入微的理解。
这也证明了研究对艺术家作品的背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揭示了塑造艺术家视野、技巧、影响以及在更广泛的历史和文化中所扮演的角色力量。

安娜·伊娃·伯格曼,N°26-1955 Quatre formes,1955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安娜·伊娃·伯格曼,°17-1974 Pluie,1974
?Fondation Hartung BergmanBONO
很巧合的是,在流光艺廊还有一个由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与奥斯陆国家博物馆合作举办的,罗斯科在北欧地区最大规模的展览,展出近80幅纸上作品。
伯格曼和罗斯科在20世纪60年代见过面,也有人认为他们两人的作品有些相似之处。我觉得,衔接他们两人的是艺术哲学与精神上的,而不是视觉上的。
虽然他们的创作方法和技巧有所不同,但两位都将地平线作为超越的象征,是连接尘世与精神的桥梁,唤起从世俗攀向更高意识的领域,让艺术来探索生存的奥秘。
这种充满灵气的绘画精神,为流光艺廊添增了另一层诱人的光彩。

伯格曼在安提布的家和工作室外,1975

伯格曼,法国La Croix Valmer,1953
图片来源:The National Museum
出品
芭莎文化艺术部
Green Bazaar Lab
总编辑:沙小荔
出品人:董云燕 | 监制:徐宁
编辑:Guannan Liu | 撰文:Peifen Sung
设计:张晓晨 | 编辑助理:肖瑶
合作
greenbazaar@trends.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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