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在此，在上海，在中国

阔别32年后，艺术传奇、行为艺术巨匠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将于今秋十月重返中国，登陆上海艺仓美术馆举办首次个展：《Transforming Energy 能量转换》。这不仅是对她艺术生涯巅峰的致敬，亦是艺术家对中国这片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土地深情的告白。

上海艺仓美术馆馆长余光照在开展前夕与艺术家轻松对谈，说起这三十几年来让她魂萦梦牵的土地与人，如何启发她的艺术创作，如何让她开始写诗，如何心心念念地想把从中国得来的礼物回赠给中国人民，如何爱上了豆腐，爱上了在此的时时刻刻。

馆长：首先，欢迎回家。

阿布：回来真的太开心了。

馆长：先跟期待已久的中国朋友说几句吧。

阿布：整整32年了，打从徒步长城以来。这次在上海艺仓美术馆带来一场体量巨大的展览：《Transforming Energy 能量转换》。它就像是一座大桥，跨越了过去的中国与崭新的中国，来到当下这座城市里种种我亲眼目睹、令人赞叹的进步。

馆长：聊聊长城吧，那是80年代，你来了中国很多次，这趟漫长的路程让你遇见中国人、中国文化、名山大川，给你留下什么印象，得到什么样的礼物？

阿布：八年计划期间，我们的（情人）关系崩塌了，但计划得到政府许可，我们还是决定继续进行，接受面对新的变化。于是我们便上路了，成为历史上著名的爱情故事，戏剧性的再见让许多人得到启发，写书、做剧场等等。那时候我走过的中国，可能你都没见过，全程徒步，每天花两小时下长城在村庄吃饭睡觉，再用两小时上长城。我遇见各色各样的人，非常美好的体验。长城上还会遇见独自一人的女人，在上面游走，超乎我的想象。所有人都很接纳我。他们会给我食物担心我会不会感到不舒服。上长城我没法带太多食物，每次都两个口袋一边一个大鹅蛋。

馆长：听起来像是无言的情意呢。

阿布：真的太美好了。我还记得女人们会来摸我的鼻子，因为我的鼻子真的很大，真的很搞笑。还有好多好多这样的故事。早上他们会磨豆浆给我。我也是这样变成豆腐的大粉丝，我不敢相信豆腐是放在户外，就像砖块一样，在村里屋前，吃的时候敲开加热水就变成人间美味了。

馆长：这些80年代的经历，可以说影响了你后来三十多年的创作吗？

阿布：的确是，他们是灵感的核心。人民、村庄，还有大自然。你们拥有的大自然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感觉，走长城的时候看到的景色等等的，就像诗篇一样，我因此开始写诗，非常自然地就从我的口中冒出来，情不自禁地，因为一切给你的灵感太强了，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自然。

馆长：期待拜读你的诗作。

阿布：它们真的很重要，我在（长城）写诗的时候，都会产生栩栩如生的梦境。每次到村庄的时候，我都会拜访最年老的人，他们都好长寿，这在西方是无法想象的，充满了智慧。幸运的有翻译帮忙，我从老人身上学到很多智慧，其实就是哲学，面对大自然与精神层面的智慧，都是我的灵感。你们面对时间的概念是（不同的），我出生南斯拉夫，我觉得我就是在沟通东西方的桥梁，把我在东方学到的智慧转换到西方。你们不怕时间，你们拥抱时间，如果这代没完成，下一代会接棒继续。美国不是这样，我住的环境太快速了，充满紧张，事事急迫。其实没什么是急迫的，如果你真的理解生命，深刻地理解它的话。这次展览是首次完全关于公众的，为大众创作，让大众得到体验，这个灵感来自于我与中国的关系。

馆长：我们有个对于艺术家的概念是艺术为人民服务，你的展览也可看作一个示范。

阿布：对于我来说，艺术家有很多概念，各式各样的艺术家，有时候你问他们，他们说只为自己创作，我觉得这很自私。我觉得艺术应该为他人而作。我从不会只为我自己创作。我希望分享交流。艺术的目的是让人们能够体验。这次的上海展览也是关于人的体验。

馆长：请分享一下长城之旅与此次《能量转换》展览的关联。

阿布：全然的关联。如果我没有走过中国长城，我将永远也不会创作这一系列作品。我走在有不同矿物质的地区。每次我走在不同的土地上，我的意识和感知都会改变，我的想法也会改变。所以我在寻找地面和我的思想之间的直接联系。然后我真的开始思考大众并没有出现在作品中，所以我必须创造一些东西，我可以把这种经历传达给公众。于是我创造了作品来传达给公众，这些物件功能基本，坐着躺着站着。大众可以参与使用，这点非常重要。参与需要时间，三分钟热度无法让你获得体验，如果是一小时、三小时，事情就不一样了。因此我们需要引导公众花时间来体验，才能有收获。这也是我从中国文化里学来的。

馆长：你的确花了时间认识中国。这些年来变化很大，你有什么观感？期待什么新的发现？

阿布：30多年前来中国，我只看见自行车，然而这一次的上海之行，让我感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不仅仅是城市，还有人们脸上的笑容，我看到人们对他们生活感到满足，一种安全感，我住在美国，这与美国形成巨大的差异，首先你有免费的医疗，教育，这些是美国都没有的东西，如果你生病了没有支付健康医保，你可能死在街上而得不到帮助。洛杉矶有一百万人露宿街头。你们国家这里有种平衡，一种很人性的东西。你们真的照顾着人民。

馆长：到上海也一两天了，感觉如何？

阿布：刚开始需要适应，需要休息，需要运动。但是实在太好吃了。充满了能量。酒店里有西餐中餐区，我完全跳过西餐，不想吃那些垃圾。我只想吃豆腐。

馆长：谨代表艺仓美术馆谢谢你接受了我们的邀请，你的展览也是封情书，你期待这次在中国有何新发现？

阿布：只希望美术馆每天人满为患。这是我的梦想，希望大家喜欢这个展览，能够大群大群地来，带上家人朋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