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聚焦:多重地景”国际建筑圆桌现场,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2024年。
12月7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携手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与“周围的世界”(The World Around)共同举办的“聚焦:多重地景”(IN FOCUS: LANDSCAPES)国际建筑圆桌圆满落幕。围绕“景观建筑”,昆勒·阿德耶米(Kunlé Adeyemi)、佩特拉·布莱瑟 (Petra Blaisse)、曺敏碩(Cho Minsuk)、刘家琨(Liu Jiakun)、安德拉·马丁(Andra Matin)和安妮·萨法良(Ani Safaryan)六位在国际相关领域内深具影响力的建筑师、景观设计师和创想者汇聚一堂,交流讨论景观建筑及相关领域在气候危机背景之下应当承担的历史责任和重要角色。景观建筑如何去推动真正的系统性变革?在环境问题严峻的当下,我们应该如何在全球舞台上强调这些问题的紧迫性?在此,“烟囱PSA”节选了圆桌中的精彩内容进行图文回顾。
圆桌回顾
龚彦(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自2014年起开始了“城市与建筑研究”展览系列,至今已经做了二十余个建筑展览,出版了近二十本相关著作,是目前中国唯一关注该领域的国有当代艺术机构。很多人都会问为什么PSA要做建筑展览,我想论坛的主题也许能给出一种回答。无论是艺术还是景观建筑,它们的可移动性(mobility) 都在应对着社会和城市的多变和不稳定。我们首先要唤起一种对尚未发生的事件、未知事物的一种永久孵化的能力,一种开放的态度,一种清醒地迎接事物从其最初展开的状态。
康碧娅(Béatrice Grenier,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战略项目总监):从方法论上讲,景观学是一门全球性学科。关注景观可以被视为一种理解全球化的全新视角,景观建筑也是今天博物馆不容忽视的重要议题。我们认为景观在设计领域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它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建筑或环保领域,更深深根植于文化的核心。景观建筑也正在重塑我们对自然的定义,引领我们思考人类与人类之外群体的共生关系。
贾颂芙(Beatrice Galilee,“周围的世界”执行董事):我们当前在面临着很多紧迫而普遍的问题,在这些问题当中,景观是一个核心的元素。建筑和景观的融合已经不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必要。在这样的背景下,建筑师、设计师必须重新思考他们的角色,他们不仅仅是建筑物的创造者,他们也是生态系统的守护者,是人类与环境之间复杂关系的协调者。
上半场
建筑师昆勒·阿德耶米(Kunlé Adeyemi)在演讲中分享了他对未来城市发展的独特洞见与实践。他指出,十三年前尼日利亚拉各斯的一场洪水改变了他的职业轨迹,使他意识到,在土地资源日益紧张的情况下,水将成为建筑和城市规划中的关键要素。与其抗拒水,人类应学会与水共生。这一理念促成了“非洲水城”项目的诞生——一个基于自然的体系,探索如何将水融入城市生态,以创造智慧、韧性和零碳的城市,通过自然解决方案应对气候变化。
2012年,阿德耶米基于马可可地区人们的水上生活经验,以有限的资源和本地材料为基础,在拉各斯建造了第一座水上建筑原型。之后,这一概念与实践被推广至包括威尼斯、成都和佛得角在内的六个国家、三个大洲,发展出模块化、可扩展的系统。阿德耶米指出,全球近80%的主要城市都位于水体附近,随着海平面上升和气候变化的加剧,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他认为,人类应将其视为重新思考城市生活的契机。水不应被视为威胁,而应被拥抱成为未来城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明德卢漂浮音乐中心 (MFS? IV),佛得角 摄影:Kriolscope ? NLé
Inside Outside设计工作室的创始人佩特拉·布莱瑟(Petra Blaisse)以“什么都做,但不做建筑”的设计哲学,强调了景观设计在解决当代城市问题中的重要性。通过西雅图公共图书馆项目,布莱瑟展示了如何将景观设计和室内设计相融合,创造出室内外的流动性。她的团队不仅在室外设计了树木和灌木的“图书馆”,还在室内引入了“花园地毯”,提升声学效果的同时有效地引导了人流。在卡塔尔教育城的项目中,布莱瑟设计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花园:一个屋顶花园和一个完整土壤花园,将本地沙漠植物群落的研究融入设计,增强了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功能,同时赋予了教育意义。
布莱瑟认为景观设计师不仅是对建筑与文脉做出回应的设计师,同时也是预测者,需要考虑时间的影响,寻找到能够引导未来发展的要素和配方。为了应对当前和未来的挑战,共同创造更平衡的世界,建筑师、城市规划师、景观设计师、科学家和生态学家等的跨学科合作至关重要。

西雅图公共图书馆,选自讲者讲义内容。
曺敏碩(Cho Minsuk)探讨了建筑与自然及文化的关系,并为大家分享了三个与食物和自然紧密结合的建筑项目。这些项目通过建筑实践将自然景观、传统文化和现代设计交融,突出人与环境的和谐互动。以济州岛的Osulloc茶博物馆为例,该建筑的设计延续了济州岛的火山石特色,结合地形特点,设计团队巧妙将建筑融入自然。通过逐步扩展和修复,项目推动了当地茶产业的发展,同时保留了传统文化的内涵。曺敏碩还分享了有机茶生产基地的案例,为兼具生产功能与游客参观的需求,他们设计了开放的参观路径,使人们能够直观感受茶生产的全流程。建筑运用了本地材料,同时传递出尊重自然与文化的态度。建筑不仅是独立的实体,更是文化、自然和实践的真实体现。他倡导结合地域特色、关注居住者体验、推动环境友好的建筑理念,展现出建筑设计的社会价值和责任感。

Osulloc茶博物馆,2023年。济州岛,韩国 摄影:Yong-Kwan Kim ? Mass Studies建筑事务所
下半场
安妮·萨法良(Ani Safaryan)介绍了DnA建筑事务所在湄洲岛以及福建沿海地区的多个设计项目,这些项目以促进当地经济、文化和生态平衡为目标,有效结合了传统文化、自然资源与现代设计。湄洲岛作为妈祖文化的发源地,有丰富的旅游价值和海洋资源。设计团队通过深入调研当地海洋经济、渔业活动及生态现状,提出了一系列与环境共生的设计策略。例如,利用废弃鱼塘作为红树林培育基地、以当地资源重建养殖平台和观光设施、并通过教育与文化活动提升社区和游客的参与感。项目充分尊重当地传统,注重低干预设计,在保护自然生态的同时,推动生物多样性恢复和社区经济发展。通过展示海藻孵化器、牡蛎养殖场、非遗广场等具体案例,Ani Safaryan强调设计的核心在于以最小的人工干预展示自然的本真之美,打造开放的“现场博物馆”,并为当地居民和游客创造互动体验的机会。

湄洲岛,中国 摄影:王子凌 ? DnA建筑事务所
安德拉·马丁(Andra Matin)介绍了由他主导设计的巴纽旺宜机场项目,巴纽旺宜机场项目的设计理念与目标旨在最大化发掘当地旅游潜力。Andra Matin认为屋顶设计十分关键,作为防雨和防热的主要结构,设计采用透光处理以增强自然采光和通风,同时利用玻璃幕墙使其更好融入周围自然景观。项目的设计灵感来自传统建筑元素,每个屋顶都有独特的特征,以此吸引游客及公众关注。巴纽旺宜机场结合自然元素进行环境设计,建筑与周围的绿地和草地交融。此外,Andra Matin注重使用天然材料和内部花园,提升整体美观与舒适度。他描述了如何通过通风设计和新风系统实现舒适的室内环境,确保游客在等待时的良好体验。谈及设计时考虑未来的延误情况,除了必要的空调设施外,项目组还加入了特殊的工艺设计,进一步降低对电力的需求。自机场投入运营以来,巴纽旺宜机场举办了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如舞蹈、音乐会等,已成为游客的重要目的地,吸引了大量游客和当地居民,展示了机场作为文化交流和社区活动中心的功能。

巴纽旺宜机场,印度尼西亚。摄影:Mario Wibowo? andramatin建筑事务所
刘家琨在演讲中回顾了过往的建筑项目实践,包括鹿野苑石刻艺术博物馆、胡慧姗纪念馆以及西村大院等。他提到,“周围的世界”包含的不仅仅是我们通常看见的建筑、植物和风景之间的简单的关系。我们周围的世界很复杂,除了这些物理的生存基础关系,还有历史的、人文的、心灵的、社会的混合。建筑实践应关注社会现实、尊重地域文脉、融入现场环境、提炼民间技艺。
以大运河杭钢公园为例,杭钢的改造设计希望能够充分发扬场地特性,在创新性保留工业遗存的同时,呼应并尊重江南的地域性特征。大运河杭钢公园的设计理念即“珍视杭钢历史,呵护时间痕迹,谦逊衬托遗存,山水之间造园”,设计尊重杭州地域特征,充分利用场地山水资源,“蹑山腰,落水面,任高低曲折,自然断续蜿蜒”,在马岭山和杭钢湖之间形成曲折且富有变化的当代活力园林。

杭州大运河杭钢公园鸟瞰图,中国,摄影:文沛 ? 家琨建筑设计事务所
圆桌对谈精彩选段
贾颂芙(Beatrice Galilee):当今我们的世界发生了非常多的一些变化,包括环境、景观、气候的变化等等,在整个建筑师的职业过程当中,我们应该如何去针对性地解决这些问题?
曺敏碩(Cho Minsuk):韩国应该是世界上城市化较高的国家,之前是农村80%,城市20%,几十年之后就变成了城市80%,农村20%。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我们经历了一次经济危机,那之后我们就朝着不同的方向去进行发展,其实割裂相对比较严重。韩国是一个比较小的国家,很难在脱离城市的大的背景之下去探讨我们的景观实践和建筑的实践。我认为更应该聚焦都市化、城市化所带来的这些问题上。
昆勒·阿德耶米(Kunlé Adeyemi):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环境条件,不同的水体条件,都有不同的特点。其实就像人一样,我们的建筑本身也需要具有适应新生活以及调整的能力。我们如何共存,这个也许是更加重要的,因为人类的过去就是共存共生、适应性调整迁徙的历史。我们需要进行充分的调研,我们需要怎样的技能?需要怎样的专家?需要怎样的建筑体系?我们通常都会做在地化研究。所以我们做解决方案的最主要的方式是根据当地的特色进行相应的调整。
康碧娅(Béatrice Grenier):景观全新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观是不是可以成为我们广泛上的一个建筑新的学科,或者说广义的建筑这个学科当中的一个环节?
安妮·萨法良(Ani Safaryan):生态系统,包括空气、土地、人等等所有的都是构成景观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所以我们主要的做法和方式是采用一种全盘梳理的方式,我们是综合考虑所有景观当中的元素。我们并不一定关注的是景物本身,还包括自然环境、本地的居民,还有本地文化,我们也需要去了解当地人的一些生活的习惯,这些都是“景观”所需要考虑的。
安德拉·马丁(Andra Matin):建筑和自然就像是鹰和羊的关系一样,是互增互补的一种关系,没有自然环境作为背景,是没法去打造一座建筑的。所以我们在做一个建筑项目的时候,最终的目标就是如何能够融入周边环境,打造一个综合性的景观。
刘家琨:设计现在分得很细,其实所有设计师的终极目的都是为人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环境。生活环境原本就是一体的,我觉得它似乎是被近代学科切分成了零碎的一段段,并且这种割裂性越来越强……我认为从某种角度来说,景观是更好地延长了建筑它本身的时间概念。有时建筑项目本身可能已经完成了,时间好像就终止了,但有了周遭的环境和景观,建筑本身的完成其实代表了一个更大的概念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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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圆桌完整版视频,请至“烟囱PSA”视频号,或Bilibili“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主页进行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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