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必看佳作,是这部聚焦殡葬行业的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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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拿到华语影史票房冠军之后,《破·地狱》迅速登陆内地大银幕,引起广泛讨论。对于殡葬行业的全景展现,对于女性困境的深度挖掘,让该片赢得了不少影迷的青睐,豆瓣评分更是高达8.6。
人们在看完《破·地狱》之后,纷纷想起内地制作的《人生大事》,后者同样聚焦殡葬行业,且不乏对亲情关系的细腻编织。不同之处在于,《人生大事》主要讲述了朱一龙饰演的莫三妹,在操办了一系列丧葬业务、经历了一连串大喜大悲之后,体认到死亡的庄重、生命的多姿。悲喜剧的交替上演,让《人生大事》的底色更为治愈,也更具市井气。《破·地狱》虽然同样借黄子华扮演的道生,带我们遍览殡葬业的门道,阅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但它的底色是揭开普通家庭里厚厚的伤疤,让我们看到积压多年却无法化解的伦理困境。从这一点来说,《破·地狱》对议题的探讨无疑更为深刻,也更加沉重。片名“破地狱”,是一种道教法事。在传统观念中,人在生前作孽,死后便会下地狱。为了让亡者不受地狱之苦,能轮回转世,做法事的人会在出殡当晚开坛,举行独特的仪式。至于做法事的人,被称为“喃呒师傅”。许冠文饰演的文哥,便是资历深厚的喃呒师傅,对人对己都极为严苛。为了保持祖师爷赐予的“法力”,他从不吃荤,对女人的贴身衣物更是避犹不及。与文哥的守旧古板不同,黄子华扮演的道生,并不忌讳殡葬业的诸多规矩。道生原本从事婚庆行当,因为经济不景气,结婚人数锐减,他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走投无路之际,道生接手了一家殡葬店铺,做起了经理人,跟文哥组成拍档。两人一文一武,道生与家属打交道,文哥替亡者破地狱。影片的前半段,以诙谐的方式,将道生原先从事婚庆行当的观念,照搬到殡葬活计的细节里,红白事之间的氛围落差,悲喜剧之间的情绪张力,总能让人会心一笑。比如,白事讲究稳妥庄重,忌讳和礼数繁多,亡者家属大多没有心思捣鼓花里胡哨的仪式。但在喜事堆里摸爬滚打多年的道生,用私人定制的葬礼、花样百出的仪式,和新潮时髦的周边,试图抓住更多生意,赚取更多利润。道生操持的第一场葬礼,他就大搞特搞,定制了一辆纸制的玛莎拉蒂轿车,想要取悦家属,没承想亡者正是因车祸丧生,闹出了一场乌龙。这让向来以死者为大的文哥极为不满。说白了,既然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如果连亡者如何去世都漠不关心,只想用噱头糊弄家属,这就是令人不屑的“外行人”。在文哥的影响下,道生逐渐领悟到对亡者的尊重。他主动学会了如何给亡者入殓,如何擦拭异味过重的尸体,如何妥帖地换上寿衣,如何整理仪容、化妆,这些都让道生从心理层面真正接纳了殡葬业,而不只是把它当作赚钱的营生。死亡从来都不是单个生命的陨落,它观照的还有亡者生前的动人记忆,以及与生者之间的情感羁绊。不管是剧集《三悦有了新工作》,或是日本电影《入殓师》,都是通过殡葬业折射死亡背后的伦理问题、社会观念。《破·地狱》同样以几段跟殡葬相关的故事,让我们感受人世间的冷暖。电影一开场的尸骸整理,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亡者的几位子女打算迁坟,从而请殡葬人员清理尸骨。但仔细注意这一桥段的特写镜头,便会发现,子女们的目的,其实是下葬时的金银首饰。亡者的安宁并不重要,陪葬物能否二次利用才是关键。伤心欲绝的母亲,为了让去世半年多的幼子,能在未来科技发达的某天“复活”,恳请道生寻觅金丝楠木的棺材,并用防腐技术对尸体重新处理。殡葬业的同行都视这位母亲为“癫婆”,认为她违背了破地狱的传统,唯有道生接手了这场葬礼,因为他想要破的,不只是亡者的死亡地狱,更是家属的现实地狱。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影片将视角从道生转换到文哥,从葬礼折射的人间悲剧变为文哥一家的伦理困境。就像上文提到的那样,文哥是个保守固执的喃呒师傅,从祖父、父亲手中接过了破地狱的手艺,秉持着传男不传女的原则,很早便将衣钵传给了大儿子志斌。可问题在于,志斌性情懒散,得过且过,虽然跟着文哥在殡葬业混迹多年,但就像是《人生大事》里的莫三妹,他对“吃死人饭”深感自卑。与志斌不同的是,文哥的小女儿文玥非但不以父亲的行当为耻,反而想要继承文哥的衣钵,只是由于传统偏见,文玥从未得到父亲的认可。这让要强的文玥,选择成为急救人员,在医院和濒死的患者之间来回奔波。可以说,即便没有成为喃呒师傅,文玥依然选择靠近死亡,并期望在救死扶伤中“破地狱”,将患者从鬼门关拉回来。于是,大儿子对破地狱的漫不经心,小女儿对救人命的分外上心,以及文哥死守传统对家庭关系的掉以轻心,让郭家形成了另一个人间“地狱”。直到大儿子为了自己的孩子升学,改信天主教,惹得文哥怒上心头,中风入院,郭家这个地狱才从暗处摆到了明面上。郭志斌打算狠心切割,移民澳洲,以老婆孩子为重,不愿让喃呒师傅的“衣钵”传到儿子手中。他恨透了文哥当年的选择,让自己蒙羞,背负着“不堪”的行当。片中最让人揪心的一幕,是文哥在祭拜过世的妻子时,突然小便失禁,羞愧难当。文玥本打算替他洗澡,文哥却死活不让,口中还骂骂咧咧:“不要碰我,女人肮脏!”这让承受了小半辈子侮辱的文玥,终于爆发,道出哥哥对父亲的遗弃和背叛,吼出自己对父亲多年以来的怨恨。女性被污名化,成为《破·地狱》后半部分最重要的议题。文哥是否真的厌恶小女儿?这一点从高潮部分便不难知道,他依然存有一个父亲最纯真的良善和温暖,给女儿取名为“文玥”,就意味着她是自己的珍宝。但他又为什么发自本能地厌恶,对儿媳妇恶言恶语,对小女儿直言肮脏?原因或许在于,文哥自己也是一个在父权制下被规训的可怜之人。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仍看不到他向女儿认错、为亲情的和解做出努力。文哥就像是知道自己将会堕入亲情的地狱,唯有女儿才能破除,让他轮回转世。这也是影片的最后,文哥将重任交给道生的原因,后者才是给生者破地狱的天选之人。由此,《破·地狱》将殡葬业的法事与人世间的伦理困境,进行了巧妙的衔接,并对父权制的规训、女性在传统文化中被污名化等议题做了复杂且值得深思的探讨。不足之处在于,导演陈茂贤并没有在影像层面表现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才华。整部电影仍是在电视剧式的打光、布景和镜头运动中平铺直叙,与贾胜枫的《流水落花》、黄庆勋的《麦路人》等片类似,属于议题深刻,但影像平平之作。此外,影片前半段道生的故事线,与后半段文哥、文玥的故事线,也存在不小的割裂,前者像是集锦式的开胃小菜,后者才是色香味俱全的压轴硬菜,从剧作层面来说,没有做到呼应得当、咬合紧实。 不过,作为年末重磅的现实主义影片,《破·地狱》用大胆直率的议题,对传统社会观念进行反思,已经让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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