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版画500年特展”热展中

展讯

从达·芬奇到毕加索

——《欧洲版画500年》隐匿的高光

节选（二）

刘春杰

因机缘巧合，我曾收藏一张1846年由欧洲版画家弗里德里希·韦伯绘制、拉斐尔·摩根钢版印制的《达·芬奇自画像》，尺寸为21×28cm。初见，反复观摩，甚爱。因舍不得让人触碰，自制卡纸，将其置于已有的画框中悬挂。不日，深感隔着玻璃的距离过于遥远，取出杰作，在台灯下把玩，如愿，终得其神。

强光下，作品质感十足，画面交叉线条凸凹现形。达·芬奇双目炯炯，大概有人突然闯入画室，他斜视左方，似有疑虑。大师美髯蓬松着波浪般倾泄而下，末端分叉，多角度自然垂在双肩，与豪华外衣的皮毛衣领会师。版画家高超的技艺和修养，让大师的胡须与皮毛衣领自然融合，质感泾渭分明。那顶考究的帽子，与衣服布料得体呼应，轻声低语，表述了达·芬奇在创作自画像前的精心装扮和细心打理。而这一切，似乎与传说中500年前的这位旷世奇人的经历有了差异，我们哪里能看出他尝尽世间心酸？也看不出“我身边没有任何朋友”的自述窘境。

一百七十多年后的今天，强光中的纸质显现出多重层次。铜版画在拓印前需要将纸喷水，在潮湿状态下平铺在铜版或其他已经覆盖油墨的金属板上，经过版画机器重压，凹在金属板缝隙里的油墨成为了作品图像。被强力碾压的棉纸部分，纸质变得更细密，有些许透明，与没有图像的略粗糙的纸质形成对比。有些细节不容忽视，在拓印后，首先揭起的画面上端没有图像部分则毛绒绒的，局部甚至会有被粘掉了薄薄纸层的伤痕。版画家为装饰作品而刻画的外框细线，以及左侧下方版画家签名、中间原作大师名字，还有右侧下方印刷技师签名，都有墨油调节油少许的外溢。也因为是在棉纸润湿的状态下压印，这些细线在揭画过程中多处断裂。当我们反转纸张，作品反面立刻显现了达·芬奇帽子、衣服细密交叉线凸凹部分的立体，画面的油墨渗出浅黄色，皆为手工压痕与手工操作的信息。显然，当时的技师并未戴手套。我们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在鉴定作品时一定要观看作品的反面，指纹、皱折、油墨、灰尘生成的肌理，藏着手工端倪，岁月留痕。

然而怎么会想到，樊晖收藏的《欧洲版画500年》藏品里赫然出现了1835年“知识传播协会”监制下，由版画家简·泊斯威特刻制的铜版画《达·芬奇自画像》，尺寸为17.5×25.2cm。除去我收藏的同名作品所有优点，此件杰作早了11年，作品松弛大气，更赋达·芬奇素描自画像之神韵。此件作品含铜版压印1835年藏家收藏章，觊觎之间，文艺复兴时期的气象扑面而至。这里有必要提及的是，摄影的诞生是在此画之后的四年。也就是说，它的创作，也只能依据达·芬奇自画像原作，别无选择。樊晖收藏时间截止在照相术的普及时期，彼时摄影更便捷，也更具有风靡的传播性。不过，失去“照相”记录的复制功能后，版画才真正进入个人化艺术表现的创作时代。

事实是，在铜版画盛行的时代，铜元素稀缺、贵重，多数铜版画材质是由钢板或铁板替代。而这种条件的局限无形中对那时的版画家、版画技师提出了绝对苛刻的挑战，必要在二度创作中精雕细刻，必须超凡脱俗。版画贵在高超的印制功夫，拓印前的上墨，机器滚压前的抹布擦除金属板平面油墨的过程，都会有损原板，有时，第一张画的压印用力过大可能将一年制版，甚至数年所绘制的金属板瞬间毁掉。就算是高手，也不能做到一块原板拓印出无数原作。因此，我猜想，为了让更多人看到仅存世间20幅左右绘画原作的达·芬奇大师之作，被委托者一定是百里挑一的、精选的高超技艺的版画家、技师，他们耗尽心力成功拓印了几十张或者更多一些的铜版画，随着岁月流逝而失于战火、灾难的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有多少？在诸国博物馆、基金会的有多少？

下期更续节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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