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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NI访谈｜筑造巴西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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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NI访谈｜筑造巴西利亚 HENICHINA 巴西利亚 HENI 话题 HENI访谈# 理查德威廉姆斯巴西儒塞利诺库比契克 Kubitschek 崇真艺客

筑造巴西利亚

1955 年，巴西。一个名叫儒塞利诺·库比契克（Juscelino Kubitschek）的男人在竞选总统时向人民承诺，要从零开始建造一座全新的首都城市，为这个蓬勃发展的国家打造一个现代化的心脏。库比契克胜出了；他当选了总统，并由此开始了史上最具雄心的单一建筑项目之一。巴西利亚这座城市仅用 4 年时间就建成了。

城市规划师卢西奥·科斯塔（Lùcio Costa）为理想城市做的平面设计与建筑师奥斯卡·尼迈耶（Oscar Niemeyer）的艺术才华以及启发性的混凝土运用相结合。尼迈耶因创作出纯粹、雕塑般的，且有时令人震撼的建筑而声名远扬。然而，这些看似超凡脱俗的建筑真的实用吗？它们在今天的遗留问题是什么？请跟随理查德·J·威廉姆斯（Richard J. Williams）教授在此次 HENI 访谈中一同揭开这个现代主义“乌托邦”的故事。

以下选自理查德·J·威廉姆斯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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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利亚是最迷人的地方。这个城市是历史上最有野心的单体建筑项目之一。我想不出其他拥有如此空间感的地方了。它拥有辽阔的天空，我从来没去过任何一个地方像它一样。这是一个你可以飞越而过的城市，俯瞰时与其他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这个城市位于国家正中央，并旨在成为一个会推动这个国家开放发展的城市。

巴西利亚拥有悠久的历史。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一个在很短的时间内创造的城市，但通过建立内陆首都来开放巴西内陆的想法，已经存在了大约一个世纪，所以人们在葡萄牙殖民时期末期就已经开始讨论这件事了。在随后的 1891 年宪法中就有在巴西中部建立新首都的条例。虽然除此之外宪法中再没提到其它的细节，但这是整个过程的开端。

巴西利亚的现代建造进程始于 1955 年。当时米纳斯吉拉斯州州长儒塞利诺·库比契克（Juscelino Kubitschek）正在竞选总统。在 1955 年的一次竞选演讲中，有人问他关于宪法中提到建立新首都的计划会如何进行，他简单地回答道：“我们会执行宪法”。于是，无论是好是坏，他赢得了选举并成为总统，到了 1956 年，他面临着是否兑现这个承诺的选择。结果，他这么做了。并且他知道他必须在四年内完成这项任务，因为那正是总统任期的长度。所以，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从零开始建立一座全新的首都是一项极富野心的任务。

1956 年举行了一项比赛，全世界范围内 26 个选手（ 26 个建筑公司）入围了。比赛有一个国际裁判委员会。最后的赢家是一家公司，事实上是一个人——卢西奥·科斯塔。科斯塔是一位巴西的规划师和建筑师，他并没有正式参赛，但与儒塞利诺·库比契克是朋友，并且与巴西利亚市中心主要建筑的设计师奥斯卡·尼迈耶关系密切。尼迈耶已被选中负责建造城市中心丰碑式的建筑。

科斯塔制作了一份非同寻常的非正式参赛作品。它非常简单，只用了几张档案卡，上面有一些非常粗略的草图，它在开头写道：“亲爱的委员会，我并没有真正参加这次竞赛，但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一份非常简单的城市规划设计图。最终，经过一系列的操作和朋友之间的互相沟通，他赢了。他被赋予了建造这个城市的任务。它的建造过程持续了三年半到四年，并于 1960 年 4 月 21 日正式落成。

卢西奥·科斯塔的城市设计——他的参赛作品可能又算不上是参赛作品——有一个非常富有诗意的主题，主要探讨了需要什么样的象征、什么样的形式才能让一个城市具备真正的特质，以及蕴含着永恒意味的都城。他从一开始就对巴西利亚有这样的期望，所以他在作品中的引用参考常常是历史性参照。

要想打造一个真正的首都城市，你需要不同规模的，你需要宏伟的部分，你需要庄严的部分，你需要非常非正式的部分，有街道和窄巷。

从空中俯瞰，城市规划图非常清晰。它与原始的意象产生了共鸣：它是一架飞机，是一只鸟，是一个十字架的标志，这取决于你读的是谁的描述。对我来说，它指的是城市那部分的先锋性质，而不是它看起来像一架飞机。所以，“飞行员”是指在实验或原型中。

你知道，巴西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已经存在了 70 年，但是它非常清楚自己仍是一个新兴国家，政治上也在不断地自我更新，因此那里总是有一种崭新的感觉。

巴西利亚建筑师的言论既是解放性的，也是平等性的，其建筑设计旨在带来一场社会革命。但该规划也被描述为保守，甚至是专制。其核心是一条对称的林荫大道，基本上是新古典主义的规划。有些人认为它是为了代表和维护权威。

这个规划基本上呈十字形。长轴是高速公路轴线（Eixo Rodovia），大约有十四公里长。正中间被一个五公里长的纪念轴线（Eixo Monumental）截断，纪念轴线包括所有政府建筑。正中央，两个轴线交汇的地方，可能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你可能会认为那是政府建筑或某些真正极具纪念意义的东西。其实不然，那是公交车站，是地球上最不寻常的公交车站之一。它是一个多层建筑，几乎容纳了所有的社会生活，还有一条巨大的高速公路延伸到顶部。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结构。

这是飞行员计划（Pilot Plan）中唯一具有传统巴西城市密度和丰富性的部分。尽管它原本的设计是关于流动、速度和现代巴西的建筑，但它主要被贫困阶层所使用，因为他们更可能乘坐公交。

沿着纪念性中轴线分布着成群的政府建筑。它们几乎是柏拉图式的，理想形态，非常纯粹、非常白、非常雕塑化。它们看起来几乎不像地球上的建筑。

或许最重要的建筑是三权广场（Pra?a dos Três Poderes）。这里有国会、总统府以及司法机关，还有这座巨大的广场。纪念碑轴线再往下一点就是大教堂，它是这座城市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之一，它看起来像一顶荆棘王冠，而荆棘就是大教堂的肋骨。

当人们来巴西利亚参观时，他们倾向于参观城市中心的纪念碑，而不是住宅区。这在某种程度上很可惜，因为这些区域中有一些被设计的非常漂亮。住宅区是这项计划的关键部分，他们通常被称为“超级方块”或者“超级街区”，最高六层，很低，被排列成组。单独看这些建筑并不那么有趣，但作为一个整体，这些街区创造了一个非常迷人的环境，种植了大量植物，有时还设有小咖啡馆。

这个规划并没有消除阶级差异，但飞行员计划中的公寓象征着一种更加平等的生活方式，尽管这样的转变从未真正发生。

如果你想看到真正优秀的现代主义规划，超级街区是你可以亲眼看到的地方之一。

今天的巴西利亚是一个庞大的扩展性大都市，只有一小部分人住在飞行员计划的中心。在经济上，它是巴西最成功的地区之一，人均收入非常高。对于这座城市的中产阶级居民来说，这里的生活运作得相当好。它拥有一种秩序感和安全感，相较于巴西沿海的其他城市，这里相对平静。尽管如此，巴西利亚仍然是一个高度分化的城市，市中心和外围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外围的许多地区非常贫困，存在着巨大的财富差距，个人安全根本无法保障。但是总体来说，相较于其他巴西城市，巴西利亚被认为是一个成功的案例。市中心——飞行员计划区，常被形容为乌托邦。如今，它已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列为世界遗产，因此不可能对它做什么大的改动。

尼迈耶是一位非常非常与众不同的建筑师。在设计比赛开始之前，他就因为认识总统库比契克而参与了新城市的建设项目，而且库比契克总统已经委托他为新城市设计过一些建筑物。尼迈耶早在20世纪初就与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合作过，他吸收了当时欧洲建筑的许多潮流，但在此基础上增加了雕塑感和繁荣感。这个现代主义的版本，在欧洲的语境中，部分是可被识别的，但在某些方面它做了一些全新的事情。

尼迈耶以使用混凝土制作非常大胆的建筑而闻名。混凝土是他的标志性材料，因为它的可塑性，同时也因为使用混凝土需要大量劳动力，而巴西劳动力成本很低，至少在当时很低。

他喜欢用柱体（pilotis），或者圆柱，可能会逐渐变细到一个非常非常窄的点。他喜欢看起来上下颠倒的柱子，他也喜欢设计一些给人感觉屋顶在漂浮或者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建筑。

他变得非常有影响力，像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和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ebskind）等建筑师，在过去二三十年里建造了一些最壮观建筑的建筑，都把尼迈耶作为参照。

我认为尼迈耶非常关注体验，他创造的形式和他所说的话都和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的概念没有什么不同，他无疑是了解超现实主义的。他和当时参与法国超现实主义运动中的很多人保持着联系。他的一些形式就像你会在伟大的加泰罗尼亚艺术家胡安·米罗（Joan Mirò）的绘画作品中看到的东西。

尼迈耶非常希望人们能够把他当作一位艺术家。所以，如果你在他生前参观他的工作室，你会被带到一张桌子前与他见面，他会是一个只画几行草图的人是，然后他会说：“哦，我现在要把这个交给我的助手，他们会把这个变成一座大楼” 。在某种程度上，他将自己的工作视为艺术，而建筑的实用性方面则交给其他人负责，这有点像演戏。他是一个非常熟练的技术人员，他了解工程学，但他希望我们相信他是一个艺术家。当然，你知道，我们对建筑的一切了解都表明，有些人的兴趣在于形式而不是建筑的功能。

尼迈耶的很多建筑都受到这样的批评。例如用于安置公务员的政府办公大楼，在拥有世界最高日照水平之一的城市中却使用了大量的玻璃窗，以至于在一天中的某些时间这些建筑基本无法居住。

尼迈耶设计的大教堂主要以玻璃结构构成。要进入大教堂需要下到地下。有人说这个设计是个笑话，你从地面下进入这个炙热的玻璃结构，就好像下了地狱。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这是一件了不起的雕塑作品。尼迈耶是个无神论者，他根本也不是信徒。他是巴西共产党的积极分子，所以谁知道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效果是不是故意为之呢。

在尼迈耶所有的作品中，他都想让观众拥有一种建筑使他们脱离世俗的体验，一种能够让他们震撼的体验。他经常用这个词，他想要让游客震惊和惊喜。他想把他们从世俗世界带离去别的地方，让他们觉得“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人们常常提到巴西利亚的特点就是它看起来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这正是尼迈耶想要的。

主讲人 | 理查德·J·威廉姆斯

Speaker | Richard J. Williams

理查德·J·威廉姆斯自 2000 年起在爱丁堡大学担任当代视觉文化教授。此前，他在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学习艺术，并在曼彻斯特大学学习艺术史。他的研究重点是现代与当代建筑与城市理论；他特别关注电影和电视中对城市的表现。他的著作包括《焦虑的城市》（2004）、《巴西：历史中的现代建筑》（2009）、《性与建筑》（2013）、《艺术史的建筑》（与马克·克里森Mark Crinson合著，2018）以及《为什么城市看起来是这样的》（2018）。他目前正在撰写一本关于建筑历史学家与评论家雷纳·班汉姆（Reyner Banham）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