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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5.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贝浩登(香港)欣然呈现日本艺术家出来弥生(Yayoi Deki)在贝浩登的首次个展——“少数派旗帜”。Deki以其细致且吸引人的指印绘画而闻名,此次展览中,她将继续探索“旗帜”系列。本展览基于多元LGBTQ+骄傲旗帜,通过无数迷你脸孔在画面上创造出超越的存在感。作品当中,愉悦的氛围与深刻复杂的主题共存,散发出独特的紧张感。

双性别, 2024. 木板丙烯. 116.7 × 116.7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为配合本展,著名精神科医生兼日本当代艺术收藏家高桥龙太郎博士特此撰文一篇。他以敏锐的洞察力及与Deki的作品的深厚联结,深入探讨了Deki的艺术世界,生动描绘了“旗帜”系列中蕴含的多层次意义,以及与身份、价值观和社区等社会议题的联系。

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5.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超少女的无限
撰文:高桥龙太郎博士
自1999年11月至2000年1月举办的展览“日本零年”,由椹木野衣担任策展,展览对于当时尚未成为真正的收藏家的我而言,极为震撼。最初是因为自己购买了艺术家会田诚的《纽育空爆之图》和《美丽的旗帜》,便打算出门去展览现场欣赏他战争画系列的5件作品,仅此而已。在展览现场,便不由得被大竹伸朗那件由大音响组成的巨大装置所折服,接着又被小谷元彦那不可思议的木雕作品吸引,并决定购买作品。然而,最让我惊叹的则是仅仅20岁出头的艺术家出来弥生那庞大的作品群。她以独特的指印手法,创作了偏执且细密的大尺幅作品。除此之外,那些作品在乍看之下保持着开朗欢快的“少女感”的同时,却也莫名地让人感到某种恐惧。当时在旁边展区展示作品的会田诚则感叹道,“真好呀,能够这样毫无忧虑地画画”,原来直到开展前她的这个空间还在不断地进行扩充,甚至扩大到了30米的巨大空间,我不由得大为吃惊。

男同性恋, 2023. 木板丙烯. 53 × 53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男同性恋(细节), 2023. 木板丙烯. 53 × 53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我也被这些作品所吸引,买下了大部分可以购买的作品。在那之后,又买了五件直接在白色人体模型上的指印作品——《橙色》、《丝带》、《彩虹》、《蓝色》、《粉色》,完全沉浸在出来弥生的作品中。
2003年,为了在我所经营的诊所候诊室挂上她的大幅作品,便直接向她提出委任创作的请求,甚至远赴位于山梨县的Gallery Trax进行交涉。这幅名为《无题(弗朗西斯科和弥生)》的作品是她为了追随当时的恋人弗朗西斯科,动身前往意大利之前完成的,最终挂在了医院的候诊室。这件大尺幅的作品获得了患者们的好评,他们欣喜地发现候诊室的氛围也因此变得欢快轻松。

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5.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不过对于这件作品,我却有些小小的纠结。这幅作品的画面太过幸福,过往那些作品中能感受到的埋藏于少女感之下的阴森、黑暗,已全然没入阴影之中,不见踪迹。不得不承认,我当时的确有些许困惑,然而不久之后,公立美术馆也开始收藏出来弥生的作品了。
2010年之后,出来弥生开始经常带着她的爱犬长途旅行,作品的发表也减少了,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购藏作品。

三性别, 2023. 木板丙烯. 80 × 80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2024年8月,东京都现代美术馆举办了大型收藏展,共展出115位(组)艺术家的234件作品。由前本彰子、出来弥生、玉本奈奈、松井Erina、近藤亚树等人的作品所组成的展区是一个充满了新鲜活力的空间,让人流连忘返。
如果要给这种活力命名,或许可以称之为“超少女性”吧。

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4.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在这个空间中,自20世纪80年代便始终活跃的前本彰子展示了作品《血色新娘II)(1984),作品中的婚纱被鲜血染红,而镜子则被砸碎。因画面充满跃动感而为人熟知的近藤亚树自2010年开始感悟到“绘画是生存本身”,展示的作品则是《食之地球》(2012)。自2000年开始持续描绘“鬼脸”自画像的松井Erina则展示了作品《食物连锁Star Wars!》(2008),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玉本奈奈一直使用纺织材料创作充满脸部表情、令人惊叹的作品,这次展出的是长达4米的作品《心眼》(2003),可以将它想像为衣服、嘴巴或者是女性生殖器,作品犹如黑洞一般,将一切吸入其中。

性向流动, 2024. 木板丙烯. 116.7 × 116.7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性向流动(细节), 2024. 木板丙烯. 116.7 × 116.7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在众多作品之中,出来弥生从1998年至2001年创作的《Mimichin》和《无题(弗朗西斯科和弥生)》这两件作品,经历了20多年的时间,依然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屹立其中。
这个展区涌现的这股不可思议的能量,并不是与其他展区进行较量的气氛,而完全像是少女们在玩乐一般的愉悦感。当然,这么说的话,可能会让展出血染婚纱的前本彰子气愤不已,但即便如此也可以说是并未丧失少女性吧。前本彰子可是出现在1986年8月号的《美术手帖》中以“美术的超少女们”为题的专题中,被列为“超少女”的艺术家。

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5.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超少女”这一名词,可以追溯到艺术家宫迫千鹤的著作《致超少女》(1984)。在该书中,“超少女”的女性原理被描述为:“并非西方的线性‘时间’——即从失乐园朝向最后的审判这种单向流动的‘时间’,而是亚洲的循环‘时间’——一年结束时,在除夕钟声响起的零点重新开始的循环性‘时间’。”
这种“重复的循环时间”概念让我想起了草间弥生。草间弥生在年少时期的患病体验只能依靠圆点造成的幻觉得以解脱,于是用网和点填充空间成为了她的表达方式。在男性生殖器的软雕塑上用网和点填充实现了“阉割的阉割”(浅田彰),并将其无限化。这便是草间弥生的“重复的循环时间”。

非洲骄傲, 2024. 木板丙烯. 145.5 x 145.5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出来弥生的指印画法经常被拿来与草间弥生的网和点作比较,但是她的背景并不像草间弥生那般灰暗。出来弥生自己的讲述中有很多虚构的成分,但每一个指印都对应着“Nanaka村”一个个有名有姓的村民的脸,当它们被挂到墙上,就会创造出“Nanaka村”的快乐空间。这里同样有“循环时间”在不断重复,它可以说是以一种更容易了解、充满乐趣的方式得以呈现和表达。
然而,仔细观察出来弥生最近的作品,就会发现“永远重复、无底洞般的欢快” ≒“循环时间”这样的表达中,似乎同时包含着对幸福终结的威胁。这种欢乐,伴随着某种“超越的永恒感”。那种无法不填满画面的过度冲动和焦虑所蕴含的过于明亮的“明亮”,似乎是在嘲笑着,并向着生活在当代的我们宣告,我们那些为获取进步史观下认定的幸福所作出的努力是徒劳的。

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5.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出来弥生的“旗帜”系列作品,一开始也是因为单纯地觉得“国旗的颜色很漂亮”,从这样一种少女式的感性出发,渐渐地展开至少数群体旗帜的创作。少数群体旗帜是性别、社会、族群的少数人群的声音,同时也是尊严的宣告。与其说她是经过深思熟虑开始这一系列创作,倒不如说是她的直觉引领着她找到了创作的对象,这也可以说是她特有的将所有人与事物平等看待的方式。

女同性恋, 2024. 木板丙烯. 116.7 × 116.7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如今,在她位于濑户内海乡间的住宅兼工作室里,据说挂着一张用片假名写着“海(うみ)”和“绘画(え)”的行程表。这种生活体现出一种毫不刻意却极致的极简主义,也有可能去海边和画画这两件事便是她的人生。除此之外,我听说出来弥生本人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有人说过,“愚人与天才,有时只有一线之隔”,而她似乎是能够在这个边界线上自由往返的艺术家。同样地,天堂与地狱也仅有一线之隔,她以自己的直觉感知到的世界,应该正是在这个边界线上存在的世界。

出来弥生个展“少数派旗帜”展览现场,贝浩登(香港),2025.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在她迄今为止接受过的重要采访和对谈中(浅田彰、草间弥生、斋藤环、椹木野衣),每一次都会被关心是否将要成为草间弥生的后继者还是对手。包括草间弥生在内,都对她那充满压迫感而无限的指印手法的秘密加以追问,而她则回答道,“在大学升学考中,实用技巧科目考试的时候,这个方法能够更快地将画面填满,便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就只是这样临时抱佛脚般的回答。结果,无论是评论还是感想都只能含糊地一笔带过。没有人能够阐明那种压迫感的来源和背景。也或许,在那背景中“什么也没有”。

双性别(局部), 2024. 木板丙烯. 116.7 × 116.7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不过在我看来,如果将她的这种表达解释为作为“超少女”的她无限持续的少女游戏,或许能够获得些许安心。从根本上来说,她自己是否认为这是艺术尚且是个疑问,或者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新的艺术”。就像是“少年”在街头的涂鸦发展成为街头艺术一样,“少女”在房间里玩的游戏成为艺术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吧。
作为这样一种“超少女”的她,拒绝对循环且无限的表达进行任何说明。相反,当草间弥生停止朝向无限世界的表现的当下,出来弥生的创作作为唯一的“超少女”的表现而散发着光芒。因而,出来弥生的作品是收藏家绝对不能错过的重要作品。


出来弥生肖像. 图片提供:艺术家、贝浩登与Anomaly画廊
出来弥生的作品以其精致细腻的绘画、鲜艳的色调和独特的指印手法而为人们熟悉,传达着纯粹而永恒的青春气息。在精心绘制的“旗帜”系列中,她将注意力集中于一系列微型面孔,在画面中表现一种超越性。
她的作品不仅创作手法独到,还有流淌的色彩所显现的压倒性快感,以及天才与稚气的共存。此外,还有近乎强迫的细致描绘所散发出的,隐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根源性疯狂的矛盾感。
出来弥生于1999年在水户艺术馆举办的群展“日本零年”中正式亮相,之后又参加了多个重要群展,包括第七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2000)、第七届里昂双年展(2003)、“六本木Crossing 2007:日本当代艺术的未来之星”(森美术馆,2007)。她的作品还被用作唱片封面。作为2000年后最受瞩目艺术家之一,她常常无拘无束地随意外出旅行,断断续续地持续著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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