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浩登巴黎｜尼克·多伊尔：如果工作让你感到恐惧

贝浩登（Perrotin）欣然呈献尼克·多伊尔（Nick Doyle）的个人展览 “交易、愉悦、压力、释放”，这是多伊尔在巴黎的第二次个展，深入剖析白领世界的“游乐场”——办公室空间。通过精心构建的日常物件场景，赋予其奇异的戏剧张力与隐秘的渴望，以冷峻而幽默的叙事手法拆解这台支撑我们生存的庞大机器的运作逻辑。

多伊尔长期关注美国日常生活中隐秘运作的机制及其充满欲望与荒诞性的想象。“交易、愉悦、压力、释放”是他与贝浩登的第五次合作，在本次展览中，他聚焦于白领世界的游戏场——办公室空间，探讨其结构与隐秘力量。

人们对美国劳动的经典幻想可能是身穿牛仔服的工人，一位袖口挽起的万宝路硬汉，然而，现代办公室本身亦是一种典型的美国发明。固定电话、隔间分隔板、文件柜——这些填满二十世纪早期办公室、发出嗡嗡回响的设备，皆诞生于美国，它们是对旧形式的重新拼接与再造。尽管最早采用这些设备的办公空间以繁琐的文书工作与冗长的中层管理而闻名，但这些赋予工作秩序的机械本身，却是既辉煌又诡谲的“精巧怪物”。

How Do We Manage?, 2025. 定制挂屏上牛仔布拼贴.198.1 x 238.8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Loaded Gun, 2025. 定制挂屏上牛仔布拼贴.114.3 x 86.4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再看看每个工作环境中不可或缺的物件——档案柜。在十九世纪末的芝加哥发明之前，散乱的文件——信件、小册子、报纸都需要手工缝合，才能成为有序的档案。那时，要找到一页纸往往需要翻阅厚重的装订本，而且通常没有目录的帮助。单词“文件”（file）源自拉丁文“filum”，意为“线”，这一词源仍保留了将纸张缝合的古老做法，字面上与“单行列队”（single file）的人群行进，及军事中“排成队列”的概念紧密相连。

I Quit, 2025. 定制挂屏上牛仔布拼贴.101.6 x 81.3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档案柜——一种结合了防火保险柜与文件柜的混合物——让文件摆脱了原本的装订束缚。紧接着而来的是一片整齐的马尼拉文件夹，旨在更高效地存取、传输与重新整理。人们对加速生产力的热忱看似将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至少曾有这样的承诺：1930年，经济学家凯恩斯预言，到本世纪末时每周十五小时工作将成为现实。

Human Resources, 2024. 羊毛覆盖隔板、乙烯基瓷砖、纤维板瓷砖、钢、胶合板、铝、冷杉、泡沫、油漆、LED 灯、档案喷墨打印、菜单板、饮水机、液晶屏、音响系统、手铐、旧内衣、防风雨面料、五金件、绳缚、鞋、乒乓球拍和烟灰缸. 274.3 × 574 × 243.8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然而，缩短的工作周并未如期到来。相反，那些原本为解救我们脱离办公室束缚而设计的工具，反倒成了我们不断扩展任务的帮凶。多伊尔在2024年展览“Human Resources”,中，带着一丝讽刺揭示了我们今天的困境。展览呈现了一个灰色的围栏空间，犹如一场游戏的舞台。由办公隔间和吊顶拼接而成的面板，构成了这个空间的形态；其单一色调的内饰中，配备了吧台椅、情趣文件和奖品转盘。

Human Resources, 2024. 羊毛覆盖隔板、乙烯基瓷砖、纤维板瓷砖、钢、胶合板、铝、冷杉、泡沫、油漆、LED 灯、档案喷墨打印、菜单板、饮水机、液晶屏、音响系统、手铐、旧内衣、防风雨面料、五金件、绳缚、鞋、乒乓球拍和烟灰缸. 274.3 × 574 × 243.8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在整个展览期间，《Human Resources》将不断被激活，成为一个权力博弈的场域。多伊尔用轻度SM的场景取代了HR办公室中常见的励志海报——绳索与足部的动作，它们正在你的桌前上演。你甚至能买到一件他特别的艺术作品：多伊尔亲自穿过的内衣，并在吧台上以20美元一条的价格出售。

A Little Pick Me Up, 2025. 定制挂屏上牛仔布拼贴.91.4 x 91.4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那么，逃生口在哪里？我们该如何走出困境？在“Executive Toys”这一系列作品中，多伊尔展示了释放的可能性。“Executive Toys”意味桌面玩具，承载着某种象征意义。牛顿摆球便是其中一种流行的款式，金属球的摆锤在规律的节奏中来回摆动，发出节奏感十足的碰撞声。1952年，贝尔实验室的研究生马文·明斯基开始制作一种独特的办公室玩具，唯一的功能就是自动停止摆动。科幻作家阿瑟·C·克拉克曾描述明斯基的这些作品：“一台什么都不做的机器——唯一的功能就是自己关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寒而栗。”

Shred Everything, 2025. 定制挂屏上牛仔布拼贴.96.5 x 68.6 cm. 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在多伊尔的创作中，“Executive Toys”系列呈现了被手柄操控的工作男人物。“Executive Toy: The Final Chapter”（2019）展现了一辆轿车变成一个密封的系统：排气管与车内通过软管连接。在《Lonely Road》（2019）中，一辆被肢解的车驶上了道路；司机戴着纸袋，袋下隐约露出一条领带。在当前展览中《American Boy Doll: John》（2025）呈现了一个微型男人被嵌入公文包中，头部朝下，头上罩着纸袋。John的配件包括：鞋子、马提尼酒，还有一个小公文包。

如果工作让你感到恐惧，那并不意外——因为它确实令人恐惧。但恐惧总是从一丝乐观开始的。想逃离吗？需要点现金吗？抓住一线微小的希望，让它像温暖浴缸中的泡泡水，或是拍打海岸的盐水一样，轻柔地滑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