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艺术空间｜何曦《寂静之声》访谈&延展公告｜梁文道：视长夜为常态

M艺术空间联合黑书访谈本次展览学术支持梁文道先生：剖陈此次展览作品中别样的“安静”；邀请何曦为建本文库版《瓦尔登湖》创作插图的因由……两位先生共游夜色，相知相惜。

为满足观展需要，展览《寂静之声》将延展至3月15日。欢迎观展，在漫漫长夜、沉沉浪涛中习得虚无中的寂静声响。

述/梁文道

作为中国当代水墨画家，何曦老师一方面总是对中国水墨画语言的探索和边界的拓展饶有兴趣；另一方面，对于中国水墨传统所承载的很多已经成为文法的意象，那些已经太过经典，乃至于让人觉得烂熟的一些符号，他又有一个后设的反思。在我的记忆里面，如果不嫌粗糙的话，何曦老师前一阶段的作品大概都可以分类在这两组大的类别底下，又或者是在它们交叠的范围内。这两点也是对于一个当代艺术的观众而言，会很容易在作品中感受到的。 

何曦老师具有非常强烈的实验精神，但那是一种很踏实的实验精神：他没有故意要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宣言式的作品，没有刻意想要在里面做一些惊世骇俗的颠覆，而是从内部的艺术史上，从一些常见的语言跟母题上面来做进一步的探究，或者退一步的反思——于是出来的特质很奇怪，从中国水墨来讲是大胆的，但是气质又异常的安静。

何曦与梁文道于《寂静之声》现场 

看何老师的作品能够很明显地看到画家在场。这个在场不是因为他的情绪喷涌而出，让你感觉到画家此刻的血肉在跟你说话。而是感觉到你在看画的时候，他就在你身边一同看画。他是作为一个观者，眼睛非常冷静，非常客观，非常清醒。他很理智地在处理他的绘画，这种理智带给他一种安静的气质。

这一次的展览明显与当年大有不同，代表着何老师在19-20年前后，特别是22-23年间的巨大的变化。这一阶段的何曦不是在画框外面跟我一起看画，思考这幅画应该如何构成，笔法应该如何实验，而是他有一些很直接的东西，他觉得不立即、不自发地把它表达出来的话，他是控制不住的。

20211106 2021 纸本水墨 33x5cm

某个方向来讲，他仍然是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位何曦老师。比如说他对海浪的描绘，其中有一些部分甚至会让你想起北斋，最鲜明的是那组小尺寸的横幅作品。当然很不一样，这些仍是在用他所熟练的非常精到的中国山水的语言来绘画海浪。但同时可以看到同样是画海浪，它出现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面目：那种自发而直接的东西一进来之后就很有趣了，画里面过去一些很冷静节制的构图方式被打破了。以前他那种水平视线的地平线，界定清晰，几乎成为他画面的一种标志，但是在后期的一些海浪里，这些全部被抛掉了。他那种悲痛的情绪还是安静地在表达，就算是他有一些浪晃到你，让你觉得窒息的浪汹涌而来，他仍然安静。

20220920 2022 纸本水墨  186x96cm

当然再安静也比不上他的整个海浪系列的终局那一篇：你作为一个观者，不再是在岸边看浪，你好像走进大海中间了。可能你是站在船头，那天晚上雾大，云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星光，于是整个天空黑茫茫的一片。何曦典型的地平线出来了，但是完全没有一种让人觉得透亮明朗，而是前无去路。

《瓦尔登湖》 135x68.5cm  绢本水墨  2023

邀请何曦老师为建本文库版《瓦尔登湖》作插图，是有我的理由。瓦尔登湖这部美国文学的经典名著，200年来所有的出版社在做这本书的时候一定都会想到插图，里面牵涉到了湖边的隐居生活，一年四季不同的风光生态等等，这本书的内容是呼求你来帮他画插图的。

问题是画中的瓦尔登湖，总是用油画或水彩，而且画出来要不是带有17世纪以来欧洲自然书写的那种植物昆虫标本的画法，要不然就是一种典型的前印象派时期开始的风景绘画的传统。我就觉得很不满，我希望能够找到一种当代中国艺术家的表达，如果他重新来看这本书，重新提出他的解读，在视觉上有什么新的方法。

我不要那种传统的归田园居的水墨，瓦尔登湖式的隐居跟中国传统概念的隐居其实不太一样，这种隐居不是已被我们太过美化歌颂的隐居，而是一种很冷的思考，很不饶过自己的一种贯彻的态度。何曦老师做这样的绘画来作为插图是非常合适，他真的把瓦尔登湖原来的那种孤独感表达出来了。这个孤独不只是一个人在湖边住，这里指的孤独是做这件事背后，他对自己跟社会关系的思考。这种孤独感其实是更理智的，何曦老师处理得太对了。

何曦与梁文道于《寂静之声》展览现场

恰好这次展览里面有两张烟火。是那么的孤单，那么的不璀璨。烟火很奇怪，人人都知道烟火短暂，但是大部分人注意的不是短暂这一面，我们注意的是光辉夺目。但是何老师的这两幅画更让人觉得那就是一刹那：烟火只是一瞬间的，很快这一瞬间过了，我们就会恢复到常态，常态就是无垠无尽的黑色的长夜。

寂寞烟火  132x68cm  绢本水墨  2024

我不敢说是绝望，而是一种面对虚无的情绪贯穿其中。这种虚无不是插一只脚就变成犬儒主义的虚无，而恰恰因为你不是一个犬儒的人，你活在这样的虚无之中，你的悲凉。

1960年生于北京。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

上海中国画院画师，国家一级美术师，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教授。

何曦曾多次在各大重要的公共和私人博物馆举办个展。

近年来，他的作品也在伦敦、美国和日本展出。

他的作品被美国波士顿美术馆、中国美术馆、中华艺术宫、苏州博物馆、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上海中国画院、美国国家野生动物艺术博物馆、宝龙美术馆等各大机构收藏。

胡建君(胡见君)，作家，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美术学博士后流动站合作导师，上海大学中国书画研究中心副主任。师从贺圣谟、徐建融、卢甫圣、陆康先生。已出版《既见君子——海上艺文录》《飞鸟与鱼——银饰里的流年》等作品二十余部。并担任书画展览、艺术文化活动策展人。

梁文道，1970 年生于香港。1988 年开始撰写艺评、文化及时事评论，并曾参与各种类型的文化及社会活动。曾任凤凰卫视主持人，多家报刊的专栏作家。现为网络视频节目“看理想”策划人、“一千零一夜”主讲人。主要作品有《常识》、《我执》、《味道》、《访问》、《读者》、《噪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