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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斐然:走神几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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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斐然:走神几刻 崇真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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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分两种,一种走到神面前拜一拜,另一种走到神面前看一看。敬神者所到之处点上三炷香,打听神的人物小传和地方造化;观神者,打开相机镜头,考察造像工艺和建筑空间。福建的诸神面对两种走神,都可能笑一笑,不置可否。筊杯落地,一面朝上,一面朝下。

路遇一座不知名的小庙,我们对着一列叫不出名的神像一顿拜又一通拍之后,王澈掷下一对圣筊,问神,“我们能拍照吗?”神答,不能。再掷,“拍了要删掉吗?”神说,删掉。再掷再问,“不删可以吗?”。神应,可以。神的态度,就这么妙。

是不是有神都不影响走神,山川是神,廊桥是神,土地是神,美人美物是神,“走神”项目本身也是神。有距离者皆有神性,捉摸不透把握不住。有人来是敬之,有人来为察之,因缘际会地走近,深深浅浅地交会,或浓或淡地离开。但凡走近,多少可以去魅。近神者见神亦近人。人神平等,可以约会。如约者有赏,无信者有罚。赏罚体系不一定分明,在意会中悄然进行。所谓走神,走的是一种近乎于神的感知力。

我会拜一拜神,也会看一看神,拜不是真拜,看也不是真看。一切都在走神状态中进行。拜一拜或看一看都只是为了走近神,物理距离上的走近神。在信与念,爱与恨到来之前,先走近。体感切近,再谈聚精会神。靠近了,看清了,手势做到位,就对得起一切的可能性。由是拜也真拜,看也真看。


1

不知道看了几座桥,只记得王澈说:当年没中举的书生,卧倒变成了廊桥。不知玩笑还是传说,我就是信了,越看那廊桥越像那怀才不遇的书生,披了青衣长衫,弯腰卧在湿润的空气里,外表弱不禁风但颇有文人意气。瘦长的木板条细密地围裹住自己,将不愿见人的头脸遮得严实,只露几个秀才形状的洞眼,悄悄向外张望。廊桥郁郁,没有晴雨,只有阴天。桥内总是黑幽幽的,一走进去便书生附体,心生一股半生寥落的哀愁,再不想看两旁的河道天光。哀愁的同时依旧美丽,石头是石头,斗拱是斗拱,自尊的样貌。

廊桥和廊桥不同,书生与书生不同。有人卧倒了千年,有人才刚落榜。他们笑看过或多或少的历朝风云,携带着或远或近的时代秘密。那些跟时间一样苍老的廊桥,大抵修成了半方神祇,也曾有香火供奉,不知是否续说廊桥遗梦,庇佑后世的过路书生。而刚躺下的那些,多少露着些现世的俗气,说不上来是精神头太好,还是衣服太新,总看着不够智慧,不够安静。人修半世一世,桥修百代千年。修业未果的书生卧倒成了廊桥,开始了新的修行。世间的能量传续,可能要在几世以后,才能显现出来。我们这样匆匆的过路书生,来回踱步在五六百年的廊桥里,也就是那落榜书生的幽灵,伏在镂空的桥洞里看一小块河景,在时间的巨流中捞到一片补丁。

值庆桥,仙恩桥,接龙桥......桥有名字,书生没有。凡人的名字,亲人朋友可以记住几十年;名人的名字,可以流芳百世;圣人与神祇的名字,映照于千年之后;唯有江山明月,可以万万年。但那些不朽的名字,是依靠一代一代速朽的凡人肉身传递下来的,被他们挂在嘴上,写在纸上,刻在石上,塑在庙里。就像这些有名的廊桥,是一介一介无名的书生卧倒的。


2

跟着队伍行走,常常是先听到要去的地方的名字,再看到它们的名字。很多时候,看到的名字与我听到的不同。有一天,听到对讲机里说去“惊鸟寺”,去了发现是“金鸟寺”,当即一惊;还有一天,我们费了好大光景寻找山中水库边上的一座“隐风寺”,过后才知其名“隐峰寺”,顿觉那寺由小变大,有高僧住持,又觉那风由轻变重,稳稳落定山中。于是立即穿越回了头日去过的“定风寺”,方觉风波已定,妙不可言。又更确信这一路的相遇,必有万物间不可理论的神秘引力。

听觉引发的视觉想象会改写实际照面时的感觉,但看到名字以后,几重印象叠加,又会修正最终的感觉。最初“隐风寺”有着脱俗的“寻隐者不遇”的形象,一见面就切换至“大隐隐于市”的画风,最后看到“隐峰寺”三字时,又定格在“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客造型。听的时候看不见很重要,看的时候听不见也很重要。几个参数一齐出来,就没了各自的强度和这中间弯弯绕绕的化学过程。每发生一次化学反应,都是一次积缘的过程。于是又想,不存在误会这种东西。一切是真,只是时候变了,次数变了,缘分变了。 

阿蔡几乎每晚给大家泡茶,喝茶就成了此行的某种走神仪式。在每天的结尾,要喝上几泡走个神,用鼻子和味蕾冲刷一下被听觉和视觉充满的路途,于是所见所闻又变了颜色和味道。日落后的谈话,是邀茶神和酒神共往白天的奇遇,直到最浓的武夷山岩茶赐予我们睡眠,让人忘记原本看到和听到的,对走过的天地生出嗅觉和味觉的记忆。端着茶杯酒杯的人,白天醉心于听和看的人,此时个个长出了舌头,身怀绝技,灵敏可爱,像一群年幼的神兽。


3

相遇的秘密始终伴随着行走。一个人,一座山,一间寺,一个念头的出场方式,决定了一场相遇的强度。不只是五感的开关与交序,天的阴晴,风的方向,话的疏密和路的长短,都在剧本里扮演角色。比如某日,为了不走回头路而走进一片没有出路的竹林,又因为与绝路相逢一场,不愿浪费机缘,决定做点什么,就拍下了最好的合影。果真天无绝人之路。 

另有一日,去宝山寺。最初只是一个寺名,而后是一条始料未及,越爬越高的山路,接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和无数猝不及防的蝙蝠,再是突然的天黑和落日的余晖,山顶的钟声,苍灰的屋瓦,暮色的树影,再走近,烛火与神明。于是有了灶火和晚饭,有了棉被和军大衣,有了彼此相依共睡一铺的夜晚。于是聆听晚课和早课,起来等清晨的曙光,探望在西游前已经封神的大圣。一群吹着冷风上头的艺术家,多愁善感地杵在南天门的断壁残垣,依稀看见很多年前的圆明园。 

所谓奇遇,不会只是惊心动魄的美,而是冥冥中似有神来之笔。爬山是个意外,爬到山顶是个意外,夜宿山寺是个意外,日落日出是个意外。意外连着意外,连成一种高度有章法有结构有节奏的注定。创造和策划的极致版本,总是有如神助,必须既是意外又是安排。这话有点玄奥,落到一个行走项目的策划执行上,得切换成王队的语气,“每天都很模糊但又莫名确定,随机性比较强,松弛感比较重”。一切都在主动计划,也在自由生长,决策的时候是得真的走点儿神,才能走到神。此中之神,道术兼备,张弛有度,从心所欲,不逾矩。  


4

峡阳镇游神的夜晚,走神得厉害。鞭炮是个疯子,炸掉街道,炸掉日常,炸掉思绪,也炸掉耳朵。硫磺是种迷药,钻进眼睛、鼻孔和肺腑,让人流泪上瘾。镜头晃动,步伐凌乱,人群忽前忽后,街不是街,夜不是夜,神不是神,我不是我。镇子已经不在原有的位置上,可能比白天移动了几公分,火焰抖动了一下,就是另一个时空。巷子变得更窄又更宽,能挤得下更多人和神。脚步变得更笨又更轻,踏响遍地炮衣,踩落漫天火星。 

庄武尊王坐在轿子上,神情不喜不悲。一个他,两个他,三个他,胸前都绑着绳子,像个被缚的普罗米修斯,说不清是在受虐还是受拜,也可能两者是同一回事。一个他,两个他,三个他,青壮老瘦不同模样。想到庄武本是五代唐使,是人变的神,是个会胖会瘦会变老的神,又觉他多了些人气。走近看,此刻他们看上去全然没有在关岳庙里供着时有的尊贵相,更像是几个无奈的老爹,任人七吆八喝地抬着东摇西晃;远远看,庄武在夜色中疾驰,匆匆穿过人群,衣襟飞扬面不改色,依旧是洞若观火的神明。那一刻我看着他不响的脸,觉得所有人都在喧嚣声中没了头脑,只有他在一片万籁俱寂中思考。 

我不知为何不原地观赏或四处悠晃,而是要跟着游神的队伍走上漫长的一整夜。事实上,大部分时候我没在看镇子,也没在看游神,只是在走,跟着火走,跟着烟走。有烟有火,便是人间,极度世俗,就离神性不远。火烧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在快要失聪和呛到流泪的路上,与一群人和一群(个)神同行。在享受和忍受之间,在世界退远和感官褪隐的边缘,想象自己脸上也有庄武的神情。 

神明恋火,跟人一样。庄武一路追着火走,不知是痛是快。他回宫前,桥头万鞭齐发,烈火冲天,滚滚云烟。着火的小镇,飞蛾扑火的炮鞭,想靠近又后退的人潮,火海后面看不见神情的庄武,都在白夜中抵达烟火人间的峰值体验。走神就是走火,要冒一下让灵魂位移几公分的险。在“很人的神”和“很神的人”会面的场合,在走神和回神的临界点,会有近神的片刻。  


5

郑魏村口有间朴素动人的小庙,叫永教殿或应教殿。但每次说到它,大家还是唤作“那个不了了之的地方”。殿内满目题壁,灰墙墨字,清澈见底,通透人心。门口两侧题“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遥山皆有情”,进殿转身见“世外人法无定法然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横批“人物咸安”。众人阅毕哑然。 

世间事大多要以不了了之,课题、工作、感情,或者这趟行走。短短十天,走一方水土,见几个神明,妄图了却何事?但以不了了之。“不了了之”可能无奈,但不悲情。“不了”和“走神”一样,不是目的,而是途径,只因很多问题一旦聚精会神就越发棘手。走神是走出一种“正面解题”的思路,面对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现实困境,推门走出去,打一个岔,放一个尿,抬头,没有柳暗花明,也会有日出日落。

“不了了之”的智慧对应王澈此番总结出来的一句“不懂别问”。不能了却的时候硬了是自以为了得,不懂的时候提问大多自以为懂。问来的答案不真,因为不懂的时候问,把握不住它的真。提问是需要做好充分准备的,不然接不住答案,都沦为假动作。问题越大,越要身体力行,三缄其口。求签不能见了就求,就算神说“有求必应”,其实是说“有救必应”。筊杯不能乱掷,非要提问,先掷一个问一问神:现在能不能问? 

“走神是为了回神,出来是为了回去”。虽说出来的人不一定真能出来,回去的人也不一定真回得去,但不走这遭,很难“人物咸安”。不了了之犹未了,最终我们还是要继续上路,做更多不得了的事,走更多不得了的路。



注:原文首发于打边炉,头图 ?老军

蒋斐然:走神几刻 崇真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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