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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lpaper*中文版报道|Emma Webster创造了一种只属于这个时代的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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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lpaper*中文版报道|Emma Webster创造了一种只属于这个时代的风景画 崇真艺客



Preface




“我们生活在一个将‘图像’与‘绘画’区分开来的时代,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对制作艺术史上至今从未制作过的图像很感兴趣——我们在此处是为了绘画而来。”


艺术家Emma Webster如此谈论她在香港贝浩登的展览“浮烟”(Vapors)。她在其中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绘画类型,模糊了写生风景画、静物画和虚拟现实之间的界限。走进展厅,11幅油画作品宁静而不安,空灵又诡异,像一扇扇通向平行世界的窗口,将观众引入既熟悉又陌生的精神领域。在这里,写生风景画、静物画与虚拟现实的界限被巧妙地模糊,Emma Webster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绘画语汇,一种只能在我们这个数码时代诞生的视觉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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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Burning Tree》, 2020

图二:《Weather System》, 2020

图三:《From the Darkest Soil》, 2023



与众多沉迷于媒介革新和人机共创幻想的数字艺术家截然不同,Emma Webster对“写实”的执着近乎古典——她先在虚拟空间中构建雕塑和环境,然后以传统画家般的严谨进行观察性绘画。“我不是在编造物理法则,”她强调,“我只是仔细观察电脑里的物理现象。”这句话揭示了她创作的“反差”:通过最前沿的技术追求最经典的写实绘画及图像制作。


相比于赛博朋克的天马行空,Emma Webster的创作反而与约翰·马丁(John Martin)的浪漫主义末世景观、乔治·德·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的形而上空间感、哈德逊河画派的光影质感之间的共鸣更为紧密:“我可以借助CGI、VR和数字工具创造并实现出以前的艺术家只能假设的世界末日。我观察的是数字世界中的景象。这些作品采用传统的绘画技法表达全新的视角——一个在过去的时代无法想象的数字化世界、一种过去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绘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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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Martin 作品《The Destruction of Pompei and Herculaneum》, 1821

图片来源:T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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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orgio de Chirico 作品《The Red Tower》, 1913

图片来源:The Guggenheim Museums and Foundation



在Emma Webster的画布上,空间体积、阴影、色彩与反射光线之间的微妙差别被精准捕捉,达到了经典绘画般的写实效果。这种精准并非来自对现实世界的直接观察,而是源于她在数字领域中对细节的敏锐感知。她的作品既具有特定的重力感和光线的物质性,又保持着叙事的开放性与模糊性。不同于传统风景画的寓言性,Emma Webster关注的是场景本身的构建——她并未创造脱离物理规律的奇观,而是通过高度写实的细节,揭示了当代人类对环境与自然认知的复杂性与矛盾性。


对Emma Webster而言,当代绘画的核心议题不在于媒介的革新,而在于回归更为根本的问题:图像的创造本身。“我关注的不是改变绘画媒介,而是重新思考图像的来源和创造过程,”她沉思道,“图像来自哪里?在当今图像泛滥的时代,关于我们如何观察、如何创造图像的这种观察性绘画显得尤为重要。在艺术史上,绘画与图像一直密不可分。直到相机出现后,绘画才转向表达情绪或对象性。我想重拾绘画与图像的这种关联,我仍然想继续围绕‘图像’这一点展开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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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 Webster在香港贝浩登的展览“Vapors”现场,2025。图片来源:贝浩登;摄影:包梦琪



透过展览中作品对光线、阴影的精细处理,艺术家精妙地用数字荒诞场景捕捉了自然现象背后的物理学真实,展览中的光与“浮烟”,不只是视觉引导,更是一种精神性的隐喻:这种瞬息而逝的虚拟特性、脆弱与不确定性,反复提醒我们重新审视先于媒介的“图像的创造”,图像来自哪里,由谁发明?


或如Emma Webster所言,她语气中既有确定又有开放:“绘画的本质不会改变,但图像的可能性是无限的。我对创造前所未有的图像充满热情。作为人类,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无法想象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的东西。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对绘画在主题方面,在图像方面——而不是在绘画本身方面——会产生什么影响。随着技术的进步,我们能够创造出什么样全新的视觉体验?什么是我们从未绘制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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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 Webster在工作室,2025

摄影: Mack Bree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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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处理的是Vapor(蒸汽/浮烟)。它重新赋予图像以生命。我真正着力的是这种数码气态,一种以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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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 Webster在数码空间内使用VR和雕塑的创作,2025

摄影: Mack Breeden




*


能谈谈你对这次展览的构思吗?香港的背景语境是否为你的展览增添了特殊的含义?


Emma

Webster


每次展览我都会考虑作品的展示空间和方式。这次展览给人一种特别的平静感,每幅画都像一扇窗,通向同一个世界。


展览主题“Vapors”展现了一种空灵的气氛,融合了水与空气的元素性。这个灵感来自我在洛杉矶经历的山火烟雾,让我意识到空气不再是透明的虚无,而是构成风景的流体。风景不仅是实体,还包含了更多。


我的画作源自数码场景,不是基于特定的地方,但它们总能呈现出所在地的特质。在香港,它们仿佛天然属于这里。


这是因为这些风景具有开放性和模糊性。这次展览重点呈现“浮烟”这种清澈而开放的空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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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pture Fear》及其手稿, 2023




*


通过Vapor/浮烟这种暗示着短暂性、转变和不稳定性又无处不在地充满空间的介质,你如何重新审视图像制作的方式?这种概念如何体现在你的绘画作品中?


Emma

Webster


它关于重新赋予图像以生命。“Vapor”也是从瓶子内部(比如呼吸)走向外部的过程,也是空气向水转化的过程。对我来说,这里也包含了很多“转化”(transmutation)的含义——从雕塑到绘画的过程。就像从空气到水的变化。


我真正着力的是这种气态,这不是具体的某个实体,而是一种数字化的气态,是一种“以太”(ether)。你觉得熟悉这种空间,但它并不具体,当你以为你知道它的时候,它就消失了,但实际上它又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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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贝浩登 Emma Webster “Illuminarium”展览现场,2022

摄影:Kim Yongkwan




*


你是如何从过去的展览发展到“浮烟”的?


Emma

Webster


这个展览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更加庄重、平静和开放。当我看这些画时,我感到它们有更多的空间。每一幅画都有一个焦点,有一种“隧道视野”。当背景变得混乱或嘈杂时,我们只能关注眼前的那一件事。灾难发生时,你的视野会收缩到自己最亲近的空间(peri-personal space)。我们正处于一场缓慢演进的环境危机中。面对如此庞大的挑战,我只能专注于眼前可以改变的事物,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生命线。对我而言,每幅画都有这种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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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eans That Make》, 2025

摄影:Ringo Ch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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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glow》, 2025

摄影:Ringo Ch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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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做绘画时,至少在一天结束时,我可以看看我今天做了什么。但当你关闭电脑时,你会想,今天我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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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nt》, 2023




*


你经常用VR或数字技术先进行虚拟布局再转化为绘画。你的创作具体流程是什么?目前有的数码绘画中存在着一种基于未来主义科技的叙事,你的画作背后有叙事吗?


Emma

Webster


我的创作过程是开放性的,没有预设结果。虽然我会考虑构图等形式要素,但每幅画都保持着某种不确定性。


这与技术追求效率和优化的特点不同。我使用技术只是作为工具,让场景保持开放性和神秘感,在遵循物理法则的同时不限制表达的可能。


在数码草图中,我可以自由调整每个元素,包括光照效果。这个过程像电影制作,但又突破了传统静物画的限制。我还融入了iPhone扫描的不完美效果,探索如何将这些“故障”融入作品。


VR让这种创作更加自由。我的作品融合了绘画、雕塑和素描。当我试图制作风景绘画,我不仅仅是在制作风景的图片——我实际上是在制作世界。这正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


关于你的创作过程,你在3D数码空间先制作雕塑,每个3D数码空间都可以生成你的绘画的多个输出吗?


Emma

Webster


我想尝试从一个虚拟世界中制作多幅画作。在VR中创作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因为你可以完全掌控环境。这与现实世界很不同,在现实中我们必须遵从物理约束。在虚拟空间里,一切都由你决定,就像拥有创世的力量。


为了完成每幅画,我会先创作几个基础雕塑。这些作品融合了现实世界的扫描和数字构造,我正在探索如何模糊这两者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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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 Wood》, 2025

摄影:Ringo Ch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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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ska》, 2025

摄影:Ringo Ch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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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充满挑战和疯狂时,我可以创造我自己的世界。我可以有点逃避。这些绘画有些逃避主义——它们就像我可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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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odside》, 2025

摄影:Ringo Ch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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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roaching Thunder》, 2025

摄影:Ringo Cheung




*


你引入了化身(Avatar)的概念来描述你的作品中的物体与现实对应的关系。如果我们想以这种方式谈论你的绘画,通过这种人为或数字制作的风景或生物,是否某种程度上揭示了某种真实?


Emma

Webster


化身作为一种虚拟投射,能揭示事物的本质。一个树的数字化身可以模糊大小的界限,让我们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这种转化赋予了自然新的能动性。


通过赋予自然一个化身,我们让它获得了新的表达方式。在我的作品中,我试图让观众重新审视那些被我们视为背景的自然元素。就像维多利亚港——它展示了我们如何将自然驯化成人工景观。这让我思考:当我们保留可控的“自然”却失去了野性时,会产生什么影响?



*


你会说在你的绘画中,风景不是物体而是具有自主性的主体吗?


Emma

Webster


是的,它们是主体,不是物体。这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让一个对象成为主体?这涉及到我们如何定义生命的本质。


在展览中,我想展示“灵性”如何使物体成为主体,以及光线如何引导观众的视线。光线像一种启发性的力量,让我们质疑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我在电脑中创造的这些景观,它们既非真实物体,又不完全虚幻——它们更像是一种存在于数字与现实之间的幻影或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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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 Webster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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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 Webster手稿




*


你的绘画更专注于正在发生的问题,还是关于后人类主义的?后者常在数字创作的领域中被讨论。


Emma

Webster


我总是有点害怕后人类主义这个词,以及不想让我们对世界的叙述太以人为中心,不想把一切拟人化并只关心它与我们的关系。


我不知道如何修复世界的状态。我知道存在这种生存危机,但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我感觉像一个小孩,只能退回到我的沙盒。当世界充满挑战和疯狂时,我可以创造我自己的世界。我可以有点逃避。这些绘画有些逃避主义——它们就像我可以去的地方。


当我看绘画时,我意识到没有其他人在其中;但我去过那里。对所有其他人来说,这些都是假设的空间,但对我来说,我的绘画中的空间有点像我有一个想象中的朋友,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人。我不确切知道它们如何适合其他人,但这就是它们的美妙之处——人们可以来到它们面前,以他们的方式与它们互动。





展览名称:Vapors

地点:贝浩登(香港)

时间:2025年3月25日-5月17日





采访/撰文:黄韵奇Claire

编辑:Yifei、Ziyu

协助:wangtt

感谢贝浩登及艺术家提供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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