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人语 | 李诗文：色彩之诗——周碧初油画“民族化”的实践

中国美术的现代大幕是由20世纪初留洋艺术家开启的，周碧初即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于1925-1930赴法留学五年，归国后一直从事绘画创作和教育。毕生致力于油画的“民族化”，是将西方印象派色彩技法系统引入中国、并率先垂范、进行成功转化的一代先驱、开拓者和美术教育家。周碧初的油画，既具有西方印象派明丽清新的色彩与质感，又富有中国水墨的灵动气韵和诗歌的隽永意境。他面向时代、融汇中西、熔铸古今、独具一格，开创了油画的中国范式。

《黄山之云》木板油彩 45×54cm 1935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得益于周碧初及其家属几十年来多次向公立机构大规模的慷慨捐赠，此展得以顺利地汇聚起周碧初近120件油画代表性创作，完整呈现他一生非凡创造的脉络。展览分为七个部分。主单元通过四个章节“西学东授 ‘粗而细’”“十年千岛 ‘细而粗’”“湖山新象 ‘工而化’”“奇峰叠彩 ‘化而工’”渐进地呈现周碧初以油画“民族化”为核心的艺术风格发展变化的脉络。每个章节通过导言结合周碧初的艺术活动和作品梳理分析周碧初绘画语言风格的发展变化轨迹，并结合其创作手记、画语录揭示艺术家的创作思想和风格变化的内在动机。章节标题立意均取自周碧初的画论。辅单元“春风化雨：海上芳菲” “翰墨相知：书画因缘” “千里之行：诗与远方”分别展现周碧初与上海；周碧初与中国书画界黄宾虹、齐白石等大家的交往；周碧初艺术思想历程及写生活动履迹、艺术年表，以及周碧初及家属公益捐赠的脉络概况。

《印尼风景》布面油画 38×55cm 1958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周碧初独树一帜地跨文化融合、对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是对中国哲学无法到有法，有法到无法，“无法而发，乃为至法”的绝佳阐释。以下就周碧初的艺术思想和风格特点做总体的概要梳理。

一、“我之为我，自有我在”的独立创造精神

石涛“我之为我，自有我在”是周碧初信奉一生的格言，无论经历何种境遇，从未动摇。学习西方油画并将之“民族化”，是周碧初的初心。他认为“写实、形式美是结合的”“学画应先求形、质感，然后进一步探索艺术性与民族风格”。周碧初以写实为基础，平实渐进地兼收并蓄中西优秀文化资源加以转化，独创一格，“始终保留了我们民族自己的切入现实的风格”（吴恒勤）。

《龙潭水电站》布面油画 55×46cm 1961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二、灵活机变的东方智慧和思辨意识

周碧初的艺术实践充满着哲学思考，这是他不断突破、创新的动力和源泉。在他的思想中科学的严谨性和创造的开放性是统一的。在以油画“民族化”为核心的语言创新中，周碧初提出“粗而细，细而粗，粗中有细，细中有粗”“工而化，化而工”等动态变化辩证的造型思想，而且“粗”与“细”，“工”与“化”并非单向的递进，而是回还往复交替向前，这符合了他“根据不同对象采用不同表现方法”的艺术原则，也是他开放、通达、辩证的艺术哲学思想的体现。

《福建东山风景》布面油画 73×92cm 1987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三、知行合一，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周碧初早年编写《西画概论》专著以及撰写《近代法国画派之源流》等文论，后期也留下了丰富的教学笔记和创作手记，将实践经验和西方造型技术理论系统化。他深入研究古今画论，从顾恺之、苏轼、石涛到同时代的齐白石、黄宾虹，尤其对《石涛画语录》深有体悟，苏轼的“情景交融”“诗画论”更是奉为圭皋。中国经典的美学思想不仅强化了他“民族化”的信心，也为他融合、转化、创造，提供了思路、方法和理论支撑。

《黄山》布面油画 92×73cm 1987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四、从审美传统和思想观念入手，赋予油画中国气象

中西绘画源于不同的文化传统与造型观念。对于自然的表现，西画求实，重科学客观，常常诉诸思维；国画尚意，重直觉感受，往往诉诸心灵。求实者长于制造如真幻相，尚意者则展现绵长意韵和诗意想象。中国画是诗的结晶。周碧初认为：“诗比画更有想象余地，诗是诗人根据生活感受，加以概括，提炼，发挥主观想象力和独特的感受，独特的见解，抒发个人感情写出来的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后期逐渐削减写实性描绘而着力于诗境营造从而回归到中国诗画的传统，作品因之“质实而趣灵”，内外合一，呈现一派中国气象。吴大羽观周碧初画展赞叹：“这是诗！这些诗是艺术，是音乐——诗的音乐！”

《芦柑》布面油画 38×47cm 1978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五、从方法论的角度考察周碧初油画“民族化”具体路径

油画和中国画在材料技法上与造型意识和文化观念上有巨大差异。但周碧初认为“绘画艺术的演变，东西艺术殊途同归”。为此，他终生在油画和水墨两条线路上展开研究和创作实践，探索二者的互鉴相生。早年，周碧初对于西画写实技法的学习是由无到有，后期逐渐摆脱写实技法的束缚是从有到无，晚年抛弃中西之分，从心所欲地综合各种方法为我所用，即为“无法而法”。这些在他的油画技巧上有着清晰的体现如：充分发挥色彩的直观表现力与平面装饰性；对中国画“六法”系统而创造性地转化；化用“笔墨”，创造新语言；利用灰底完成空间转换??在这种转化中，他完成了风格的切换：由“实对”而“悟对”，由写实而写意，以东方诗意融合了西方的理性精神。

《保俶山春色》布面油画 28×41cm 1975

上海油画雕塑院藏

今天距周碧初赴法留学，已经百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东西方文化之间，在现代文明与优秀传统之间，周碧初是摆渡人，在他身后一代代新人茁壮成长，蔚然成林。 “渡人者亦自渡”， 周碧初油画“民族化” 的杰出创造不仅展现了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也展现了东方智慧。他在20世纪的勤勉、踏实、低调而又富有创造力的实践，为当下全球化、智能化语境下的传统文化的继承转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参照。同时，周碧初的家国情怀、使命担当、无私奉献的精神也赋予其艺术创造博大而深刻的内涵。

展览策划：李诗文

10:00~17:00

16:30停止入场，周一闭馆（法定节假日除外）

展览地址

上海油画雕塑院美术馆（金珠路11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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