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凝视下的世界

国立网球场现代美术馆（Jeu de Paume）呈现全球首个聚焦人工智能与艺术关联性的大型展览《AI视界》。当AI算法以指数级速度渗透社会各领域时，这项技术正同时引发惊叹、恐惧、热情与质疑的多重回响。

展览汇集过去十年间在视觉艺术、摄影、电影、雕塑、文学及音乐领域深度探索AI的先锋创作，展出朱利安·沙里埃（Julian Charrière）、格雷戈里·沙东斯基（Grégory Chatonsky）、阿格涅斯卡·库兰特（Agnieszka Kurant）、阿格涅斯卡·库兰特（Agnieszka Kurant）、克里斯蒂安·马克雷（Christian Marclay）、特雷弗·帕格伦（Trevor Paglen）、黑特·史德耶尔（Hito Steyerl）、萨沙·斯泰尔斯（Sasha Stiles）等国际艺术家的新作——其中多数为本次展览特别创作。

展览从分析型AI（处理海量数据）延伸至生成型AI（通过数据训练产出图像、文本、声音），既呈现这些技术对创作流程的革命性重塑，也审视其引发的社会政治与环境连锁效应。展厅内特设"时间胶囊"展区，通过历史文献与当代作品的对话，揭示当代AI现象与艺术史脉络的深层关联。

超越技术崇拜或技术恐慌的二元对立，本展旨在探讨：当机器获得"视觉"能力时，AI如何重构我们与世界的视觉感知关系及社会形态？自1955年"人工智能"概念诞生以来，机器学习技术已深刻变革社会各领域——从大数据分析到自动化决策，从内容生成到视觉重构，这些技术既引发隐私保护、种族性别歧视等伦理社会议题，也重塑着我们与图文的关系。在艺术领域，AI正在重新定义创作生产、传播与接受的完整链条，对传统创意观、原创性及版权体系提出挑战。参展艺术家们通过技术实践，既审视AI对艺术社会的深远影响，也探索着艺术表达形式的全新可能。

"分析型AI"

展览开篇聚焦常被忽视的AI物质性与环境代价。AI不仅是代码，更是嵌入自然系统的物质存在，其硬件制造、运行、废弃全过程均与环境深度交织。朱利安·夏里埃的《被埋葬的阳光在燃烧》揭露数字产业对稀土资源的掠夺及其生态代价，其"变质岩"系列雕塑则揭示数字技术依赖不可再生资源的物质本质。凯特·克劳福德与弗拉丹·约勒合作的巨幅图谱《AI系统解剖图》、《计算帝国》，以时空维度解构AI体系。后者尤其通过五百年技术文化发展谱系，溯源当代AI的形成轨迹。

展览延续"分析型AI"主题，聚焦机器视觉与面部识别技术对物体检测、情绪分类的探索。多位艺术家通过作品质疑这类技术如何重塑人类认知方式，并揭示其对经济政治的影响。特雷弗·帕格伦的《ImageNet面孔》系列直指人脸识别系统，通过简化标签定义复杂人脸的荒谬性；首次展出的希托·斯提尔新装置则剖析AI如何将视觉感知异化为监控工具。

展览同时批判性审视AI产业背后的人力剥削。阿涅斯卡·库兰特与Meta Office通过集体肖像与劳动记录，揭露"点击工人"——那些在互联网阴影中从事数据标注的廉价劳动力的生存现状。这些作品戳破了"云端"等诗意隐喻掩盖下的现实：维持AI运转所需的实质仍是血汗劳动。

"生成型AI"

展览第二大版块转向"生成型AI"，探究基于网络数据训练的模型生成文本、图像、声音的能力，呈现从图像修改到文本音效创作的多重可能性。埃戈尔·克拉夫特等艺术家利用生成技术重建失落文明；阿莱西亚·阿基莱奥丝则挖掘被遮蔽的殖民档案；诺拉·阿尔巴德里等人则借此质疑AI的社会政治偏见；格里高利·沙东斯基等创作者更构建出反事实的替代历史；塔勒尔·埃斯坦帕的作品尤其关注算法在图文之间建立的新型关联。

生成型AI对影像叙事的改造通过伊内斯·西厄勒等人的作品得以呈现，专门设置的生成文学展区则展示算法创作的诗歌、小说乃至虚构文字。克里斯蒂安·马克雷的《管风琴》压轴登场——这件连接社交媒体的电子乐器，通过频率匹配实时混剪Snapchat视频片段，完成对数字时代声音景观的绝妙隐喻。

贯穿展览的"时间胶囊"单元以珍奇柜形式呈现，提供与当代作品对话的历史参照系：从计算自动化发展史到机器视觉的前身技术，从源于艺术学、犯罪学的面部识别谱系，到指令式艺术与当下AI提示词的渊源。这些精心策划的文物与文献，共同构建了AI技术发展的谱系学视角，将其置于更广阔的文化艺术与科学史脉络中。

为配合展览，网球场美术馆（Jeu de Paume）策划了丰富的AI主题活动：包括专题电影展映、艺术家与研究者讲座、三场不同主题的学术研讨会，以及一场具有实验性的"AI模拟审判"剧场表演。展览同期出版的法英双语图录，收录了多位学者关于AI、视觉文化与当代艺术关联性的研究成果，为这场探索提供了学术支撑。

继2020年探讨图像泛滥现象的《图像的超市》展览后，《AI视界》延续了这一学术脉络，将研究焦点转向人工智能这一新兴现象——它正在深刻重塑图像的生产、传播与接受方式，进而重组我们与世界的视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