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山蛰居 | 王澈:临摹遂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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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姚岭的那一天下着雨,我开着吴非的车,老ZAO来探访也开了一辆车,老麻是尾车,我们一行人从独山村出来,沿着乌溪江边的528国道一路往下游方向开,沿途看到很多在江里站着钓鱼的人,像一个个锚点杵在水中,也像河流上的一串省略号……,再加上点水雾的缭绕,就那么站在河里等待着。 这个等待的场景挺耐看的,金亚楠来探班的时候我和老麻去看他钓鱼,离近了看,就是一串人站在水里不停地把杆扔出去再收回来,这种路亚的钓鱼方法,显得很紧急。退远了看,像一个有包浆的“等待”场景,一代代人在这个河里都“等待“过。我就想,我们的“独山蛰居”也是把我们都杵在一个地方,手里可能也握着一个“杆”,然后看看能等待点什么。 什么都行,也可能是那位村书记爱人说的那样,他们在河里站一天经常是“空军”,两手空空,啥也没等待到,大家哈哈一笑。 脱离528国道后有一条盘悬着的挂壁公路往上展开,姚岭在这个山的山顶上。弯曲的道路云里雾里的,视线被道路切割的断断续续的,一会是一条短线,一会是一条长线,中不溜的线也有,视线变成了一个动词,蹦蹦跳跳的,而且偷感很强,转弯处经常得侧着头偷看弯道后面的路况。我就在想,观看也不能是统一的,观看本身必须因地制宜,随时调整观看的方法,遂昌这一带到底能教会我怎么看呢?我虽然经常看山,但我原来看山的方法直接拿过来用肯定很不礼貌,这边的山可能也会笑我,毕竟固化的视线经常让我啥也看不到。郭海强也经常看山,他有一个山脉叫秦岭,秦岭在中国不算大的山脉,就这样的一个不大的山脉一个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完,只能看一段,使劲看,看到情不自禁放声歌唱为止。放羊的、打猎的、画画的……都有自己看山后的歌。 看山是个事,郭海强在独山期间,早中晚都要去看山,反复看,不同光线,不同气温,不同天气……,看,挺重要的,之后可以画,但不仅是为了画。我觉得海强有个看山的方法,“凝固”式看,重重的看,这个“看”法肯定不仅仅是眼睛,有一个词叫身体视觉,身体在山里游荡,视线在锤炼风景,他原来是学雕塑的,学的很通透,以至于眼神和声音都有雕塑感,有时候我感觉我能用手接得住他的眼神。 继续行驶到半山腰上,看到对面有座突兀山,在细雨里,在云雾中,我们已经在云雨里了,对面的山也在云雨里。这些雨从更高的云中落下。我们停车在云雨里看山,发现看的是云,云有点清媚,用杜甫(唐)的话说是:“江云飘素练,石壁断空青”,就是眼前的场景,山水历历,峡谷飞雨,还是这样。从这种场景里看,云就是瀑布的源头,瀑布在这里叫石练,悬在一种微妙有无之间,石练好啊,多有意境,如果说山是裸体,瀑布就是那掩以的薄纱,不经意间的衣物。 山水一旦内化到人心之中,人就会变的对客观忽视,后来郭海强画了一张画叫“独山孤云”,从视角上看,视线越过云层,越过山顶。一种有包浆的孤独感,云也孤了山也独了,正好临摹体会了一下独山叶氏。临摹挺好的,先身临,再摹写,在回味中转换,我的写作也是这样的。其实往前走和往回看是一回事,重新体会和全新解读都是表达,往前走思想上没负担,往回看身上得有“行囊盘缠”。 山顶是一片开阔地,姚岭的云很厚,视线直接被切断,我们用脸拨开了云雾,我内心感叹好大一块相对的平地,很珍贵。总在峡谷中住着,到山顶上让自己的视线空旷一下,拉一下,挺不一样的,视线在云雾缺口处,看到远处是不尽的山。一个黄色的什么动物从路边草丛中急闪而过,郭海强在我副驾脱口而出,是鹿吧?不太好确定。但我们这次上姚岭是为了看梅花鹿,到了目的地看到鹿都被圈养着,一抹灵性在温乎乎的臭气中有点局促,鹿长的真俊,形体明净,以至于我根本不敢问为什么养着它们。黄色的动物出现了,是鹿场的一只狗,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跑起来看不出来。 雨没停,每个人心里都湿汲汲的,沿路盘旋而下,丝滑进了一户人家。老太太招呼可以进来坐,有些枇杷给大家吃。房屋只建了两面,一面是客厅和卧室,一面是厨房,另外一面养着鸡,还有一面向路敞开着,敞开着就有拥抱感,谁都可以进,来了都是客,用厕所也行,看看鸡窝,溜进厨房,闲聊几句,说走就走。像“桃花源记”中渔人偶然进入一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村子,人们“设酒杀鸡”款待,可能越封闭对外界越好奇,当然也有数千年专制暴政下,百姓“温良”互助的传统吧,也可能是一种开放包容的价值观、世界观,总之,不能用自己的什么观来傲慢粗暴的解释这一切,既然来驻留,就该放下自己的那点东西,诚恳大方的临摹这个地方,能转换出来什么东西带走全看自己的感觉。 宁浩翔后来画了一张带姐的像让我想到过这家的老太太,他到独山后通过对当地人的观察,遥想这里古人的样子,给带姐、叶梦得、汤显祖分别造了个像,其中叶家的带姐是这里的名人,在独山村有过自己的祠堂,但没有查到她的像。历史上独山村在明末遭遇屠村时她保下了叶氏的一个孩子,对叶家有恩德。相传叶家在祠堂边上为其建祠,现在那个祠堂还在那,但内容换了,带姐后来也成为了这一带母亲的代称,浩翔根据资料研究和故事想象从服饰和面容上刻画了这位女性的容貌,尤其那个眉边痣提领出慈爱的气息。 这个慈爱的气息在我们住的农家乐房东老季脸上也能看到,老季和他的爱人珍姐一起经营农家乐,当时做这个驻留时选择他家,主要就是觉得他是土生土长的独山人,我一直认为到一个地方来就得贴地摩擦,不悬置,尽量靠的最近,临摹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可能跟我这些年的兴趣有关,只想走小路,做小事,琢磨一些小的事物、行为。老季家的位置很好,最适合开农家乐,房子“站”在坡上,正面朝路开放着,人很容易滑进来,旁边又有充足的停车位。 “龙门”是独山老村往北一两公里左右的一个峡谷,连绵的山脉在这断裂了一下,这几年我还迷恋“断裂”,思索断裂的形态、构成以及价值和意义,不管是地理地貌上的断裂带,还是人内部的、外部的的那些“断裂”感。龙门是一个不错的整体断裂空间,痛与爱,恶与善都有,很现实。去那里得从独山老村出发,老季已经拿着砍刀往前开路,他很会带路,和我们保持着一定丢不掉的缓冲距离,遇到什么事他先遇到,后面有什么事他也能照应回去。所谓的路是没有路,是当地人指认的路,属于私房路,这种路很不“社会”,原始初生的状态,不理性没逻辑,极度生动,走的人得调动全身的感知器官来谨慎应对,就这也得受点伤害。这些年在不同的地方跟着当地人走过很多这种私房路,人和地域之间的关系、性格、习俗……在这种路上能找到一些线索。 在半山腰上穿过一片树林,下至河滩上走一段,来到龙门峡谷的入口,河流几乎占据了整个谷的宽度,天琪趟河而过,这是她在独山期间第一次下水,后来她还泡过另外一条河。天琪与河放在一起,最初我觉得有些违和感,违和感有时候就是一个峡谷,不走进来试试也不对。事实是她有自己使用身体的方法,相当于在老季的私房路上又做了一道菜。我看了一路,觉得身体临摹不来,意识到丝滑有丝滑的问题,总被本能规训。本能我一直在使用,但从没思考过它,就像走一个乱石河道,几乎不用思考每一步的落脚点。一般来看这是优势,但优劣、神魔、善恶、爱恨都是在一起的,这里有优势就一定有缺失,缺失是什么呢?哪些是我天生就会的东西,哪些是我学会的东西。仿佛学会的东西大部分体现在“克制”层面,人们普遍尊重有“克制”形态的人,这也不太对。 这个峡谷太美了,也太恶了,河流把我们逼上崖壁攀爬而过,断裂的石刺悬置在头上,水滴从刺尖滴在肩膀上,魔鬼拍了拍我,我在内心给它敬了一杯酒。能确认的是敬酒这个动作是后天学会的,这个动作就是“克制”的外显,敬酒不是针对某一个神魔,只是警告自己要克制,不是人类主导的空间别骄傲。但我们还是要来这里,可能是要把“本能”从身体中拿出来用一用,毕竟丧失了“本能”的人不是人。峡谷有个转弯,一根很大的石柱立在对面,尖顶刺天,我想象着这个峡谷当时撕裂时的样子,先横向裂,再上下断,以至于想象都有了痛感,痛感蔓延至全身,有点恐惧,身体和这里突然断裂,想走。还好转弯后瀑布飘逸在峡谷尽头,下方积潭润进人心,这瀑布日夜抚慰,摁住了崖壁、众石的暴躁。身体因为瀑布和这里逐渐和解。 老季觉得我行,喊我跟着他爬上瀑布顶,那一瞬间我克制了,我也本能了。我在内心临摹老季和山的和解状态,感受他祖祖辈辈与这里的和解,刻在基因中传承下来的能量。他爬的很快,八十五度,我在后面保持缓冲距离跟着,要临摹的特别像,才能灵活使用,像这里的非洲姑娘rose,当地大网红,嫁到此处后迅速掌握了遂昌语言,声调、发音、气息都临摹的很像,对差异文化的迅速使用,让我内心特别佩服她身体中的开阔度。瀑布顶上也很开阔,上面是另一个峡谷,一直顺着峡谷走还是瀑布,峡谷上面还是峡谷,瀑布上面还是瀑布……。 太阳在峡谷里最后的光很温润明亮,绿色的,我记得当时在我内心奇异的触了一下,海强还让我和浩翔、小麦一起站在那拍了一张照片,后来我看照片上,那个光在小麦的脸上显得最舒适,是一种温暖断裂带的紧急之光。在那个光线里我拍着他们的背影下了山,老季抱着一棵笋坐在谷口等我们,脸上也有那个黄绿色的光。他可能就是当年误入“桃花源”的那个渔人,几千年了,这次他终于把外人带进了他的“桃花源”。哈哈,脑子胡乱飞,也属于一种应激。斩断,跑到河滩上去捡石头,小麦想捡一个又大又圆的,没捡到,海强捡了一个“舌头”,放在嘴里做鬼脸。我给老麻捡了一个像小蛇的河流木,之前有一天晚上我还给他捡了一个像龙的河流木,河流盘木,很光滑,老麻每天把玩,盘它、画它、结构它、装置了它,后来摆在祠堂的一个石台上和建筑梁柱上的视觉产生了微妙的互动。 在祠堂做个展览是这次“独山蛰居”策划时就确定的,祠堂在独山村是一个公共空间,村子开放给大家用,我们就在其中呈现一下,就像吴非把自己的家乡开放给我们一样,邀请各方支持让我们进来,孵化,等待,有点像河里钓鱼时打窝子一样,我最先嘴馋上钩,很好吃。萧搏去年结束的时候来探班,这次又来探班两次,应该也觉得好吃,确实好吃的太多,这块容许吴非有时候很骄傲地赞美家乡美食,我服的。萧搏、俞菲尔还即兴给展览绘制了海报,抬手就来,才华都是横着溢的。 黄羽婷是上一次独山蛰居的参与者,这次又来回访,牺牲了年假,来了和我说,我很重视。重视好啊,也是一种参与,重重的看一下,重视的还有本文未提及到的来探访参与人三川、钱宁越、刘林、郑江、郭熙、蒋斐然、陈应松等其他朋友,当然,还有各位在当地向我们开放拥抱的干部领导。独山期间去了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事,展开写太泛滥了,就按脑子中跳出来的两次行动为背景,表达一下我跟遂昌这个地方学习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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