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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凌画廊丨在线期刊 《 》丨关尚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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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期刊 《 》

关尚智


马凌画廊很荣幸分享第十二期在线期刊《 》之关尚智篇。


本期刊旨在通过与艺术家在他们所处的亲密环境之中随心地展开对谈,以构建另一种理解他们艺术实践的语境。


※ 下拉至文末扫码查看期刊电子版


马凌画廊丨在线期刊 《 》丨关尚智 崇真艺客


“我是艺术家”

———关尚智跟白双全的对谈


按:2024年10月3日,我跟关尚智约了在红磡一间日式Cafe吃了一个早餐,之后开始了我们的对谈。因为很久没见,一开始也是说东说西说了很多琐碎事。我们在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读书时已相识,我们有一起上课,参加过他的第一个展览,我去纽约时也住过他当时旅居的地方两晚,跟他的太太黄慧妍也是好朋友……我们中间有很多重叠的人和事。读书的时候也没有谁想到要当艺术家的(我想起关尚智不停写“我是艺术家”好似罚抄),但过了几年、十年、二十年,确是仍然有同学以艺术家作为专业生存着,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位都令人敬佩,关尚智是其中一位!我们的话题就围绕,一开始作为艺术家的想法、成长、中间所遇到的困难和现在的状况,看似很沉重,但我们聊得称心随意,我节录了几段下来分享。


马凌画廊丨在线期刊 《 》丨关尚智 崇真艺客




白双全(以下简称TP):

你享不享受做艺术家这样一个角色?


关尚智(以下简称KSC):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一开始提出担心不知道你要怎么写——因为我在这么多年来变化很大。现在的我没有那么大热情。有好几年了。我变得没什么所谓。


TP:

可不可以仔细说说没有那么大热情是什么意思?


KSC:

说远一点的话:在读书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唯一的事,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这是我唯一确信我做得好的事。我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所以我很期待,期待有更多机会去做这件事。我现在没有这样的期盼,去期盼多做一点,去期盼更多的机会,去证明自己能做到这件事,现在没有。以前在上学的时候,我想要证明给自己看,我有这样的能力,我相信这件事是真的。现在没有这种想法。


TP:

转折在哪个时刻?


KSC:

转折在哪个时刻……我不是很清楚。很多事情吧。失去了一种热爱。最开始的时候,我是能感受到高兴的,是觉得快乐的,而这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重要的。我现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些。我有时候还能感受到这些。最有感受的时刻就是准备作品的时候,作品尚未完成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能感受到,我仍在思考作品应该是什么样的。那种状态让我觉得快乐。我现在不享受的是其他部分和环节。以前可能会在完成展览之后去自己的开幕,或者去其他人的展览开幕,或者有人写你的评论文章,或者去见不同的人,去讨论作品——以前我会享受这些过程,但现在我尽量避免这些事情。现在有策展人说想见面我也会推辞。有好几年都是这样。所以现在没有人想见我。我发觉这是不行的。


TP:

这在艺术家生涯中是不行的。


KSC:

是啊。所以就没有展览。


马凌画廊丨在线期刊 《 》丨关尚智 崇真艺客


TP:

说说以前创作时感到兴奋的具体例子。


KSC:

没有什么特定的例子,而是整个状态。


TP:

或者哪一段具体的时期。


KSC:

直到2010年前后吧。在那之后,热情就逐渐减退。


TP:

2010年前后的作品是哪些?


KSC:

也就是去纽约的那个阶段。我是在2009年去纽约的。在2010年我和黄慧妍在艺博会做了行为表演(《贫贱夫妻百事哀》,2010,香港国际艺术展)。


马凌画廊丨在线期刊 《 》丨关尚智 崇真艺客

马凌画廊丨在线期刊 《 》丨关尚智 崇真艺客

《贫贱夫妻百事哀》,2010,录像装置,现场演出

Day 1: 5h 30m;Day 2: 8h 57m 11s;Day 3: 6h 36m 42s;Day 4: 6h 44m 40s;Day 5: 5h 4m 57s;影像: 10m 59s


TP:

那次展览有很大回响。


KSC:

是的,那次算是很满足的。


TP:

那是“扔金币”作品(《捍卫核心价值是最核心的核心价值》,2012)同期的展览是吧?


KSC:

“扔金币”是之后做的,在2012年。和她合作,又是另一种事情——和自己人合作。合作创作时我会更认真。自己的作品就只是自己的责任;在合作时,我不能令人失望。我要尽力履行自己的责任。合作时对自己有要求,对对方也有要求。自己做的时候,认真程度上会稍微放松一点,但当然有的方面还是会很紧张。自己创作的时候弹性更大一点。


TP:

你和黄慧妍合作挺多的,相对于和其他艺术家合作创作来说。


KSC:

合作作品的数量其实不算很多,可能因为作品规模更大型,所以容易被人记住。这也是困难的,因为我和她的工作模式很不同。现在合作起来可能更容易,因为我们学会要更宽容一点。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就能了解到彼此的禁区在哪里。


TP:

但是黄慧妍在做作品时似乎要有一些与你共同创作的部分才让一些作品变得完整。这是她的意欲还是你的意欲?


KSC:

我想我们彼此都享受一起创作。我刚才提到,我们的做法很不同;我需要要求每一个部分都想得清清楚楚——在面对创作的时候,我希望作品的每一个方面都是有理由的,起码是想过的,而不是什么都没想过就拿出来。那理由未必是清晰的,但是要经过思考的。而她不需要这样。她可以很快做出决定。处理文字工作时,她也可以很快完成这工作。所以我现在会把一些工作扔给她;她都读了博士,那顺理成章,没有理由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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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同关太一起做…制作胡椒喷雾》,2012,单频道录像,5分16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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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同阿智一起做…制作往生袋》,2009,单频道录像,3分44秒


TP:

你刚才说到的两件事情让我觉得很有趣,而这些事情可能和你创作的本性有关系:你说,一起创作的时候会认真,认真做事,甚至有一种专业性在里面,而自己创作时则更放松,而作品里也体现了更多的自我,自己创作的形态更充分。我想请你再谈谈这件事,我觉得这很有趣。


KSC:

其实两者的差异未必有那么大,因为我对自己也有很高的要求,但是有的方面我会用完全相反的策略做出来。举例来说,做一个展览,如果这是我自己的展览,我可能在展场中什么都不放——这是单人创作可能会选择的策略。但是如果是和别人一起,那我未必可以这样做。别人未必能接受如此极端的做法。不过,我有可能会尝试说服合作者以这种方式去做,如果我真的觉得这样是好的话。所以,我觉得两者未必相差甚远。这可能与弱点有关:在独立创作的时候,我会释放自己的一些弱点出来,而在和别人合作的时候,我可能不愿意展露自己的缺点、弱点。我会尝试把自己的优点或做得好的方面贡献出来。


TP:

这是在意(care)的表现。你在意在一起做事的时候,其他人不会在你这里看到有一种损失。


KSC:

是的。如果只有我自己的时候,我就想:没所谓,我不会伤害到其他人,我只是伤害到我自己。


TP:

但是,这件事和你探索的艺术是否有关系或抵触?


KSC:

什么事?


TP:

你可以放低一些姿态,对别人更在意这件事,和你自己艺术的探索是否有关系?


KSC:

我不觉得有抵触。像是我刚才说的,想做好一件作品的过程是享受的,那个过程仍然让我觉得满足。和别人合作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我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当然,我也并没有和很多人合作创作。


TP:

你算多的了。你的次数算多的了。有的艺术家一辈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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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给黄慧妍》,2007,黑白照片断片、铅笔纸本、手造木框,52 x 52 x 3.5 cm

黄慧妍,《给关尚智》,2006,黑白照片断片、手造木框,52 x 52 x 3.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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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单手拍掌》,2011,单频道录像,3分19秒


KSC:

我算多吗?我并没有和很多不同的艺术家合作,合作最多的艺术家就是黄慧妍。合作也是困难的;有许多人是没法合作的。你要预想谁有可能可以合作,再开始……甚至我和黄慧妍的第一次合作也是难的,虽然最后成果是好的,但是过程也是痛苦的。


TP:

很多情侣或夫妇会选择避免与彼此合作。他们可能会想,避免一起工作可以更开心。但你们选择在一起处理艺术这件事。


KSC:

我觉得我们在这方面可以沟通。虽然我刚才说我们的做法很不同,但是我们可以互相理解。这是幸运。但我也觉得,我们在最初选择了对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起码我是这样想的,我觉得我可以和她沟通,在艺术的层面也是可以的。


TP:

我能否这样理解:艺术创作其实是你们高层次、深入地理解彼此过程的一个部分?


KSC:

我觉得是的。有时候,我觉得她理解我比起我理解她要多。这也是两人关系的一部分。


TP:

这很有趣;你们一起生活,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共同相处,你们还要带孩子,还要一起处理生活的其他方方面面。艺术在你们的关系中占据的位置是很独特的。


KSC:

这是很自然的。我们的教育背景是一样的,在学校时只差了一届。朋友也都是共同认识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也都是同一群人。从谈恋爱到结婚,我们各自的创作过程也是同步进行的。一起去看展览,再在彼此共享的环境中同时做作品……她有的作品是我协助拍摄的,我的也是。我们不太分彼此。如果她需要我协助做什么,比如她有一件作品希望我协助拍摄,我就会问她有什么要求。这也像是我刚才谈到的合作时的心态——我会变得很严谨,想清楚了解对方的要求,想弄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效果。最开始的时候,黄慧妍给我的指示是很模糊的,我就会因此不是很满意。这不是我工作的方法,我也觉得很难理解;我要如何才能满足你的要求呢?你心里想象的作品成品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件事。但是她一般都满意我协助她创作的工作。每一次她都说很好。那我就更糊涂。你如果甚至不能给我一个不好的例子,那我要如何知道下次该如何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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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

这也是她的态度,她对你的信任。


KSC:

是这样的。但是我的做法是,我要在事前避免一些不好的可能性。举例来说:你明天要去上学,那放学后我们要去哪里吃饭——这和共同创作对现在的我来说区别不是很大。这是生活上面的事情,是两人一起做的事情。


TP:

而你们两人思考、探讨的事情的层次始终是有些不同的。除了生活中的日常操作之外,还要处理艺术和哲学层面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在这个层次上继续沟通。


KSC:

我们未必会直接讨论这些事情,某程度上我们觉得大家都明白,我们在思考同一件事的时候,讨论的话题可能是其中的细节。我不觉得我们非常需要讨论什么问题。这可能是为什么这种关系可以运作下去。细节需要很多的考虑,尤其是在曾经有过合作经验的时候。你能意识到,实际工作中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因此在之后的合作中会更多讨论那些方面。


TP:

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你比较抗拒和策展人讨论?因为你可能觉得你要不断挖自己出来说给他听,而你和黄慧妍的交流可以是默契的、不需要言说的。


KSC:

不喜欢去展示(present)自己的作品。我觉得这像是推销的过程。另一个问题就是,这很难。对于一个常做影像作品的人来说,你要如何在什么场合去讲述作品呢?一部部播放作品?还是说,我要解释给别人听:这件作品是这样做的,所以你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诸如此类?我觉得这整件事很傻。


TP:

你是否对目的性比较强的关系有抗拒?


KSC:

是的。甚至我不信任他人。虽然你来写我是挺有趣的。我觉得你我在很不同的位置:你想去认识人,尝试去信任人,而我不想……我也不是完全不想,但是我没有信心,我对此有些抗拒。我自己很清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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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个展“Not retrospective”展览现场,马凌画廊田湾空间,香港,2023 / 摄影:关尚智


TP:

我想我们回头谈谈你在回到香港之前、在美国生活工作的那段时间。


KSC:

其实在美国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自己有一个坏习惯:面对一个事情太久就会觉得厌倦。所以面对艺术久了,我可能也已感到厌倦。但我也没有能力和兴趣去做别的事情。所以就要强迫自己去做,这也不坏,如果可以顺利地……


TP:

你中学升大学时为什么选择艺术专业?


KSC:

那时觉得……尽自己所能,选择能发挥自己能力的地方。这是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地方。你有能力去做这件事,那就去做这件事吧。那时也很自然地因为这个原因喜欢上这件事。可能因为有满足感,所以你会享受那过程。


TP:

你在中学时已很自觉地去创作。


KSC:

不是;我的大哥是艺术系的,所以我对这个范畴比一般人多些理解。会考的时候有读艺术,预科的时候就没有,因为我的学校没有这种课程。我在中学时并不擅长这件事,没有人教我,也没有同样对艺术感兴趣的同辈。那时却也的确觉得自己是比较有天分的。虽然在当时的学校环境中,身边没有人能理解你在做什么。在预科时,一位比较熟悉我的老师私底下聊天时问我,为什么你不选择读艺术系。他并不是教艺术的,他是教历史的。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想这件事,之前完全没想过。我于是开始问我大哥艺术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偶尔听他说起,但是也没有带着明确目的去了解这件事。随后就很快决定了要读艺术系。另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我向往那种生活状态,觉得可以……我觉得,你自己相信的事情,可以在自己做的事情里面体现出来。那时我大哥有讲梁宝山做的行为给我听。那时我觉得很棒,觉得她敢作敢为,自己也想做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当然,后来我意识到艺术和我想象的不完全一样,两者有差距——我相信的事情不完全是我自己能够完成的,但是最初的时候我是这样设想。但是两者还是接近的,我的确在自己的工作中尝试做自己相信的事情。


TP:

你的艺术在那个时候也是超前的;一般的中学生觉得画张画就是艺术。


KSC:

我那时候也只是画张画而已。


TP:

但是你觉得艺术可以实现你想要完成的改变。


KSC:

是的。刚才说到,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艺术和现实有联系。对于我来说,这可以是一个偶然情况,而就算它是一个偶然我也接受。它如果可以偶然改变些什么,我也觉得很好。甚至说,你无法强求这件事。历史上的许多事件都是偶然发生的。如果我做的什么事情能够成为历史中的一点,我就觉得是最完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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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个展“Not retrospective”展览现场,马凌画廊田湾空间,香港,2023 / 摄影:关尚智


TP:

你是否相信艺术家在人类历史里面扮演了一个角色?


KSC:

应该是吧。我其实不常留意其他艺术家。在访谈中,我经常遇到这类问题:什么艺术家影响了你?你喜欢什么艺术家?我一般都不回答,因为我不喜欢看艺术相关的东西。我喜欢看文学或其他领域的书。读大学时,最后那两年我很少去上课,那时我晚上一直在看书,看小说等。别的领域对我的影响要大得多。我看艺术作品能接受的影响主要是形式层面的,我可了解到当代的形式是什么样的,可以用什么形式来做表达,而你可以从中学习或去挑战这些形式——这就是艺术对我最大的影响。而我想要的质地或想象不是从艺术来的,而是从文学来的。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TP:

我们刚才在说为什么你在中学时选择了艺术——你对艺术有一种信任。


KSC:

哦哦。


TP:

为什么我要问你相不相信艺术家在人类历史里面扮演了一个角色,因为你的作品就说了这件事:我是艺术家,我是艺术家,我是艺术家。无论这是一种诅咒还是志愿,这句话就像是你的标志或签名一样。


KSC:

我对艺术家的信念就像是我对作家的信念一样,两者很接近。对运动员、音乐家也有信念——他们有各自的位置。我以前很喜欢打篮球,上了大学还偶尔打篮球,之后有十多年时间再也没有打,因为觉得自己打得不好。


TP:

打打玩而已。


KSC:

当时不是这样想的。当时觉得无论多努力也就只能这样了。没别人高,没别人快,没别人跳得高,没别人壮,没有时间去练习,投篮又不准,那还为什么要打呢。相比之下,做艺术很轻松,很轻松地就能让别人觉得做得很好。我完全放弃打篮球,连比赛都不看,而年纪再大一点、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后悔——过去的七八年我都没有打过球。那时住在近郊,就开始常常在附近打篮球,随后还邀约艺术圈的其他人一起打球。那段时间经常打球,后来却又伤到脚,休息了很久。去年偶尔有打球,跟黄炳、Samual、Nadim一起。年轻的时候不懂,不知道还可以把这件事当做兴趣来对待,纵使这并不是你注定要做的事情。那时候比较极端。换个角度来说,那个时候的我很投入,我能做(艺术)这件事,做这件事做得好,我只想做这件事,其他事情我没有兴趣。现在就不是这样。我对艺术的兴趣越来越少。那个时候我对身边发生的事的兴趣也很大。从上学期间开始,任何一个展览我都会去看,任何开幕我都会去,那时吕生(吕振光)教这是给同学以尊重。那时的说法是:如果你想要别人来你的开幕,那你也要去别人的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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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I Will Not Make Any Political Art. I Did Not Make Any Political Art.》,2020。影像:4: 3,黑白,单声道,9分24秒。


TP:

你几年前有一件作品声称:I Will Not Make Any Political Art。这事实上反映你曾做过许多政治艺术。


KSC:

我不会直接这么说,但是……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一定是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和政治有关,而我也在创作时非常关心这件事。政治必定对每个人有影响。有的人的创作和男女感情相关,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个主题感兴趣。政治可能是比较多人感兴趣的问题。有的人的创作和树木相关,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关心树木。政治对每个人都有切身的影响,每个人都能够理解政治,所以我就觉得需要做这件事,觉得做这件事是有意义的。如果说因为我喜欢打篮球就做和篮球相关的作品,那我觉得这里能向观众表达的内涵不多。关于政治的艺术在观看过程中不需要太多的想象力;任何人看到这些作品应该都可以触发他想起他生活里曾经历的事情。所以……什么艺术是所谓政治艺术,它的定义究竟是什么样的?是只要关于政治就是政治艺术,还是说,像是我刚才说的,我相信它能够发生实际的作用?我当然想,但我只可以说这种艺术有做的价值,我觉得可能有人能从其中感受到一种动力。我有收到过这样的回应,因此也感到意外;我以为自己的作品是感情不充沛的,但是我听过有人说看完我的作品痛哭流涕。


TP:

看你的影像作品?


KSC:

不是,有一次在油街——你有没有印象?我曾参加油街一次群展(《还原基本 — 关尚智:宇宙飘流记》,油街实现,香港,2018),使用了地下的那个大展厅,我把展厅弄成像是通道一样,墙面完全涂黑,中间有一个木板通道供人行走。后方有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也是漆黑的,地上铺了一些海绵,观众进去了之后就可以躺在海绵上。在另外的一个房间里我放了一件雕塑,是用香港地图折出来的地球仪,大致意思是香港飘流记。


TP:

我当时去看了那个展览。


KSC:

有朋友说,他和女朋友去看展览,女朋友看到哭,觉得很能感受到作品中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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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基本 — 关尚智:宇宙漂流记”展览现场,油街实现,香港,2018 / 图片由艺术家及油街实现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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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个展“蓝是新的黑”展览现场,马凌画廊,香港,2017


TP:

你后来在画廊做的大通道结构和油街的展览有没有联系?


KSC:

在马凌的第一次展览“蓝是新的黑”(“蓝是新的?”,?凌画廊,?港,2017)在空间里拉起许多线条,因此观众需要从底下钻过去才能进入。在台湾就在艺术空间的展览(“嗯,你可以拥有我所剩下的。”,就在艺术空间,台北,2015)则在入口处放了一个类似衣柜的柜子,里面铺满了混凝土,仅留下一个和我身宽一般宽的通路,也就是说你一定要比我瘦才能走进去看展览。对我来说这种安排其实是有意义的,虽然我从来没有说出来——那个展览是比较私密、个人的,我比较少在其他场合如此去做展览,而其中的暗示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去。虽然这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你比我壮的话就不可以进去,就不能了解我。


TP:

展览是隐含排他性的。


KSC:

是啊。那么,一直以来,我都挺享受做个人展览的过程:去思考场地的问题,观众的互动问题,感受空间的问题,这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也有很多可玩的地方,也可以给人以非常不同的体验——这也是我想要和其他艺术家有区别的地方。我觉得,在这些事情上,我处理得好。


TP:

你有几件作品我特别喜欢,包括早期作品“我是艺术家”(2003-2004),而你在创作中期时曾和妈妈做过一件作品(《茶几》,2005)——你妈妈画了一张图,然后你依照那绘图做了一张茶几出来。能否谈谈这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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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茶几》,2005,照片、喷墨列印纸本、墨水描图纸本、手造木框及玻璃、茶几,约187 x 187 x 168 cm


KSC:

那件作品就是为了香港艺术双年展而做的;我当时看到双年展的制度是有可以玩的空间。我的目的就是想我妈能够拿到双年展的奖。


TP:

创作者的名字写的是你妈,还是你和妈妈两个人?


KSC:

就是我妈。我就是用她的名字来参加的。当然,艺术馆的职员看见我拿着授权信过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创作那件作品时,我在一天内跟随我妈活动;她去晨运,我就跟着去晨运。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想和她多聊聊天。平时也有和她聊天,而在做这件作品时我也是想看有没有什么方面可以做成作品。她的人生经验——其实我爸也类似——她其实算是知识分子,曾是机械专业的。我爸先来的香港,他们有几兄弟,来到香港后从事塑料制模行业。我妈是偷渡来香港的,在结婚前于工厂上班。我妈在大陆接受高等教育,也教过数学,但是在香港完全没有使用过她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用过她学的东西。因此我就想,要如何重新去利用这些东西。我和她重新翻老相册,找到一张茶几的照片——《茶几》作品就包括这张照片,照片里我母亲还抱着一个婴儿,我的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张茶几,于是我就请她凭记忆去画出那茶几。这记忆一方面是对那茶几的记忆,另一方面是对习得技术的记忆——她一辈子都没有使用过的制图技术。我邀请她用记忆去复原那茶几。那张照片代表她舍弃了在大陆的生活,她那些留在大陆的同学可能后来的确从事工程师的专业工作,她在香港就变成了家庭主妇。在画画的时候,她说:啊,不记得这些代表尺寸的线要怎么正规地画了,于是真的打电话给广州的同学询问要怎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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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有一次我打电话去你家——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了——我说要找你,但是不知为何说错了你的名字,说成了林尚什么。当时应该是你妈妈听的电话,她听后哈哈大笑,边笑边和你说:找你,找你。这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觉得你的家庭气氛很从容乐也融融那种。


KSC:

我妈挺得意的,有幽默感,黄慧妍觉得她很温柔。她最近……她这位老人的whatsapp账号被别人盗用了,一直发粗口信息给黄慧妍。全部都是粗口。一想也知道没可能是她发的。黄慧妍就感叹:为什么认识的人里面最温柔的那个会发生这种事。我再说给我妈听,她很生气,非常搞笑。


TP:

听你说完《茶几》的创作过程,我觉得整件事很美:一个奖项的机制;一个家庭的伦理关系;一个人巨大的人生转变;一个人当下的状况——以及你作为一名艺术家联系这些因素的方法。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理想的艺术创作情形。


KSC:

是啊,我也很失望那作品没有拿奖。而且,那年的奖项没有颁够十个,因为他们认为作品的水平普遍不够拿奖。所以我真的很失望,之后也没有再参加。


TP:

我想我够内容写的了。


KSC:

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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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

但是我还是想问:你能否稍微多说说在纽约的生活?因为我也在纽约进行过ACC驻留。


KSC:

我们当时在纽约见过面,你在我那还住了两晚。


TP:

对啊,你一说我有些印象。你也是住在东村对不对?好像是同一栋楼?


KSC:

是啊。你当时是从哪里过来?你还在我那里借住了两晚。


TP:

是啊。你还煮了一条香肠给我吃,加了蜜糖,我现在有印象了。我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KSC: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TP:

刚才你说,从纽约回来之后有了一种比较好的创作状态,我就想了解不在创作时的你在状态上是否有什么差别。


KSC:

那个经验是好的,因为当时的我能感受到:啊,纽约的确是中心。你去到中心处就会多点信心,因为你觉得你看过了,经历过了。但同时你也意识到,这和自己的距离很远。你也不会再幻想这件事:我可以去中心处发展,既然你已经看到中心的面貌了。在那时候,我看了很多行为艺术表演:Marina Abramovic的展览就在那时举办;我当时参加Location One驻村的策展人就是Abramovic展览团队的其中一员。他邀请了许多其他做行为艺术的人来做分享。那种经验教会了我一些事情。在那之前,我和黄慧妍其实并不了解行为艺术,常不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而更为富有行为属性(performative)的作品距离我们就更加远——抱来抱去的那种作品。现在又有另一种流行的行为艺术,比如在嘴里塞个东西、蒙住眼睛的那种。近年的每个行为艺术都是这样的。从纽约回来之后我们就做了一次行为艺术,这也是因为我们原先对此并不了解,想刻意地通过创作去了解。在纽约的时候,我见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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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

我觉得你作品里也挺多牵涉生活中的其他角色的。


KSC:

是的。


TP:

这是有意识的做法还是不自觉就发生了的事情?


KSC:

我想,有时候我想要牵涉其他人,那最容易的事情就是牵涉身边人。首先他们肯定会答应参与创作。如果想要牵涉其他人,那就要考虑很多因素,比如理念、金钱等。家人在很大程度上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理念本来就是相对接近的,不需要有争议;金钱已经在平时的生活里花掉了。一个简单的理由是,我需要帮手,所以我就找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最亲密的人。在最近的展览(“Not Retrospective”,马凌画廊,香港,2023)里,我其实是有意识地这样去做的。以前我会想在不同的阶段去挑战先前不能做到的事情,或曾想要尝试去做的事情,比如在Osage做“Inside Looking Out”(“从内到外”,奥沙官塘,香港;奥沙北京,北京;奥沙新加坡,新加坡,2007-2008),我的目标就是要去做大型的东西,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做。当时的目标就是总之要大。之后曾做过表演,因为我在那之前从未做过;曾做过有观众参与元素(participation)的作品,因为我也想要试试做这种作品。在最近,我会想,或许我没有资源去做别的什么作品,所以我就寻求唾手可得的资源。所以,我有点回归到早期的那种创作状态:有一段时间,我的影像作品大部分都是拍一只手、拍一只脚,为什么?因为空间太小。只拍手,这样就不用带到家里其他乱七八糟的画面。拍影像需要灯;那我没有足够的灯为大空间照明,那我就给手打灯吧,那样比较容易。有什么资源就做什么作品。最近展览里的新作品其实全部都是这样的状态,全部都是在家里做的。我甚至刻意地不要走出去做作品,想要回归到最基本的状态。你要接受现实,而如果现实是这样的,你就要这样去尽力做。


TP:

你是否在意要在作品里面呈现生活的本质?


KSC:

也不能说是“呈现”。生活里的窘态也不想别人知道,也想要遮掩。朋友之间的话,知道了也没所谓,但我也不会公之于众,说:大家看看,艺术家的生活状态是这样的。只会纯粹向自己认识的朋友分享。我想,自然或真实是我在意的特质,不会去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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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个展“Not retrospective”展览现场,马凌画廊田湾空间,香港,2023 / 摄影:关尚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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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智 / 摄影:翁子健

从一系列飞速清点的纸钞到一束静态的百合插花,关尚智(生于1980年香港)执着于在多种创作媒介中探索一种深植于政治状态批判、价值分配批判和存在形式批判的概念实践。他运用简单的创作道具来表达其尖锐鲜明的思索,试图揭示香港与金钱的关系、它的政治环境以及香港居民的生计。细致观察的观众能够在他的作品中感受介于冥想和干预之间的张力,而贯穿其创作理念的平凡感将这一感受进一步加强。关尚智纷杂乃至充满矛盾的创作体系使其显得格格不入,而他正是因这一特点得以揭示潜于社会表象之下的真实且坚定声音。

 

关尚智的创作核心是普通城市居民所闻所见的现实。因此,与之紧密相关的资本主义批判就是在他多个作品中反覆出现的创作主题。在世界金融中心生活创作,关尚智自然而然地关注香港对金钱重要性的认知——金钱是影响力和统治的驱动力。作品《1000》(2012)是一张表面图案被橡皮擦除、已失去实际价值的1000港币。这件作品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对物品赋予价值的方式;物品的视觉身份被剥夺抹去时,其原先的价值也随之消失。基于这一价值认定方式,关尚智又和黄慧妍合作完成了作品《捍卫核心价值是最核心的核心价值》(2012)。在那时,香港掀起了有关“核心价值”和民主的广泛讨论。两位艺术家将预算用于制造一枚名为“香港核心价值”的金币,并将这一金币赠给了香港托洛斯基分子梁国雄。这一举动进一步引发对“核心价值”的讨论;观众可在这作品的纪录影片中观察到所有权象征和信仰之间的冲突紧张态势。系列录像作品《一百万(人民币)》(2013)则探讨了我们和所有物之间的暂时性关系。在这录像中,艺术家用双手清点一叠叠纸币,直至数到100万为止。实际金额数量远不及100万;这庞大的数额只不过是单个清点行为的循环播放结果而已。这一过程看似永无止境,而关尚智由此来类比人们荒谬的欲望。

 

关尚智常用貌似冷峻的方式给创作增添幽默感,在更明确的政治范畴内传递其无政府主义倾向。在两件录像作品《跟阿智一起做… 制作往生袋》(2009)和《同关太一起做…制作胡椒喷雾》(2012)中,他扮演一位DIY老师,拍摄伪Youtube教学视频,在前者中提供协助自杀的建议,在后者中教人们如何制作自卫武器。他一本正经地模仿教学视频的模式和姿态,通过透着黑色幽默的录像作品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忙于世俗生活,却忽略了威胁我们自身存在的迫切问题,比如民主的瓦解崩裂。更为激进的装置作品《水马路障(茅台:水,一比一百)》(2013)是由两个170厘米高、被注入稀释茅台酒的白色塑料防爆屏障构成的作品。茅台是一种全国知名的蒸馏白酒,经常被用于国家公务有关的宴请。这一作品因而指涉社会问题和阻碍社会变化的政治手段及意识形态。关尚智在获得HUGO BOSS亚洲艺术大奖之后,开始了这一作品的第二阶段:在随机邀请的16位公众的帮助下,他将这件作品彻底拆除。

 

关尚智的作品固执地回顾已被遗忘的历史,或是那些我们不愿直视的棘手问题。他通过坦诚直白的创作语言来激发反思,传达微妙而又令人警醒的信息,并最终洒脱地由观众决定其与作品的关系。

 

关尚智(1980年生于香港)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拥有艺术系文学学士学位。他曾在多地举办展览,包括油街实现,?港(2018);所罗门·R·古根海姆美术馆,纽约(2017);香港六厂基金会(2016)、德国卡尔斯鲁厄媒体艺术中心(2015)、伊斯坦堡Borusan当代艺术博物馆(2015)、香港Para Site艺术空间(2015、2014)、荷兰鹿特丹Witte de With当代艺术中心(2014)、维也纳艺术馆(2014)、上海外滩美术馆(2013)和广岛市现代美术馆(2013)等。关尚智是香港艺术团体“香港艺术探索频道”(HKADC)、“政艺小组”(hkPARTg)和“活化厅”的创办成员。


在2009年,关尚智获亚洲文化协会颁予美国Starr基金会奖金,并获邀前往纽约参与国际艺术节驻留项目。在2012年,关尚智获西九文化区委任,并在2013年获得首届“HUGO BOSS亚洲艺术大奖”。关尚智的艺术作品已被多个国际机构收藏,包括:旧??现代艺术博物馆,旧??;所罗?·R·古根海姆收藏,纽约;Borusan Contemporary Art Collection,??其;Burger Collection,香港;DSL收藏,法国;卡蒂斯特艺术基?会,巴黎/旧??;M+,?港;?兔中国当代艺术收藏,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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